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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虽然顾青竹对红渠说了不少宽慰的话,可是实际上心里多少有点没底,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太绝情了。
  “我觉得你可以暗地里稍微搭把手,照应一下,但明面上还是别管的好。”祁暄说出自己的看法,顾青竹抬头看他,祁暄将自己的意思再解释的分明一些:“这事儿我是这么看的。她既然今天会趁势提出让贺家休她,绝对不会是一时兴起的想法,既然她有这个想法了,那就一定提前想好今后要走的路,说不定已经有了计划,你帮她的确可以让她更快的成功,但是那未必是她想要的。”
  “是啊。虽然我不喜欢她,但不能不承认,她确实是个自尊心比较强的姑娘。”顾青竹想到了自己,当年便是撑着一口要强的气,才会在武安侯府支撑那么多年。
  她当年可以做到,顾玉瑶未必会比自己做的差。如果自己真正把什么事情都大包大揽,不让她的经历未必是好事。
  “我现在特别庆幸,庆幸自己是嫁到的祁家,若是嫁到贺家去的话,只怕我的下场不会比玉瑶好。”
  上一世顾玉瑶和贺平舟并没有传出什么休妻和离的事情,因为上一世没有顾青竹偷换了婚书,没有让秦氏贪心大作,异想天开想要贺家的嫁妆,所以他们夫妻之间并没有本质上的矛盾,但这一世,矛盾有了,人心也就看透了。
  祁暄听她这般说,不禁笑道:
  “我也庆幸是你嫁到了祁家。”
  两人四目相对,眼眸中流淌出无需多言的情意,相拥在一起。两个人都是属于慢热之人,这段感情能够涅槃重生,实在可以当做奇迹来看待。期间的艰辛,只有两人自己知晓。
  人确实是需要打破平顺的生活,才能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人和路。顾玉瑶如今正处于打破平顺的状态,今后会走到哪一步,就要看她的本事了。
  *********
  这个年祁家过得相当风光,漠北军士凯旋归来,祁正阳回京之后,张黎暂代主帅,打了一场震惊四座的漂亮仗,张黎是个老实人,并没有丝毫想要居功的意思,在上奏书上强烈表达了对武安侯世子祁暄的敬佩之意,将此次战役的整个过程,尽数禀明皇上。
  龙颜大悦,对祁暄的所作所为当朝宣布赞扬,并且将祁暄认命为禁军统领兼五城兵马司副统领,这样一来,等同于将整个京城的治安以及皇庭安全一并交到了祁暄手中,信任不言而喻。
  册封了祁暄之后,皇上也没有忘记赏赐祁皇后与太子,祁皇后受赏之时并未露面,原因是前几日太医刚刚探出祁皇后怀有身孕,精神有些不济,皇上心疼皇后,便不让她操心劳力,只安心休养。
  晚上宴席时,祁皇后才出现,整个人圆润了些,气色特别好,将顾青竹喊到身旁坐下,顾青竹与她说说漠北之事,悄悄的给祁皇后把了个脉,胎像平稳,没有异常,祁皇后牵着顾青竹的手轻拍:
  “就你小心。”
  顾青竹莞尔一笑:“小心一些总没错的。”
  祁皇后低头抚上自己的肚子,虽然还很平坦,但她已然感觉出了一股为人母的欣喜与安慰,这些年她身边就只有太子一人,没有其他孩子,心里总觉得没底,若非顾青竹察觉出她身体不对劲,祁皇后只怕到现在都被人蒙在鼓里,若是就那样坚持下去,只怕这辈子都难再有孩子了。
  便是顾青竹的一个小小的留心,才有了她如今的幸福,祁皇后发自内心感激顾青竹,任何赏赐都不足以表达她的感激,顾青竹明白她的意思,更加无需多言。
  有人去给帝后敬酒,顾青竹回到自己的坐席之上,祁暄与祁正阳敬酒去了,云氏和余氏也在与一些夫人谈笑,顾青竹得了些清闲,看着面前满桌的珍馐食材,食指大动,品尝了起来。
  祁暄惦记着她,敬了酒就赶忙回来,见顾青竹胃口挺好,正要说话,两人便被余氏喊了过去,顾青竹不喝酒,都有祁暄代劳,祁暄处处护着她,凭白让人笑话了好几句去。
  一场宴会,祁家是主角,简在帝心说的便是此时的祁家。
  顾青竹看着这热闹的画卷,想着上一世的凄凉,恍若隔世。
  晚上坐在回府的马车上,顾青竹与祁暄说起:
  “人有的时候,真的是看不清前路,若是你能早点这般开窍,上一世祁家也不会败的那么彻底了。”
  祁暄不以为意,并不感伤:“吃一堑长一智。若没有上一世的积累,如何得来我这一世的开窍?”
  顾青竹哑然失笑,确实如此。
  忽然兴致来了,对祁暄说道:“现在什么时辰?”
  “戌时一刻吧。怎么了?”祁暄见顾青竹有些慵懒,虽然她没有喝酒,但这慵懒的模样却与喝了酒般无二致。
  顾青竹掀开车帘子,对外看了看:“我想吃小石桥的臭豆腐,现在应该还有吧。”
  祁暄有点意外,青竹的胃口向来很小,这两天倒是大开起来,敲了两下车壁,吩咐两句,马车便调转方向,往小石桥去,祁暄对顾青竹问:
  “怎么突然想吃那个?”
  青竹爱洁,对不干净的东西,碰都不愿碰,别说吃了。臭豆腐虽然别有味道,但正因为那味道,所以顾青竹并不喜欢,今儿晚上倒是奇了怪。而且,先前在宴席上,祁暄可是见青竹没少吃。竟然还没吃饱。
  顾青竹也有点纳闷:“不知怎的,就想吃那一口。”
  而且是特别特别想,她是个很自律的人,一般饭只吃七分饱就够,但是今天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怎么的,总觉得吃了还想吃,在宫中宴席上吃了不少东西,但出宫后,鼻尖钻入一些市井的气味,突然就对从前碰都不会碰的臭豆腐起了兴致。
  马车在小石桥下停住,小石桥下有个婆婆,常年在那里炸豆腐,老远就能闻见味道,顾青竹深吸两口气,从前厌恶的气味,现在闻起来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甚至她还能闻得见一股子豆香,祁暄上前给她买了一份,顾青竹迫不及待就拿签子戳上一块送入口中,然后满足的眯起了双眼:
  “好吃。”
  祁暄半信半疑,也戳了一块,觉得并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好吃吗?”
  顾青竹削瘦的脸颊两边鼓起来,接连吃了两大口,一副胃口大开的模样,祁暄见她这样,忽然心中有了疑惑,在顾青竹吃第三口的时候,对她问出了一句:“青竹,你是不是……有了?”
  顾青竹听到这话,忽的一愣,四目相对好一会儿,顾青竹对着祁暄眨巴两下眼睛,低头看着手里的臭豆腐,忽然升起一股奇特的感觉。
  第196章
  有了?
  顾青竹愣在当场。臭豆腐送到嘴边好一会儿才送到嘴里, 含含糊糊的回一句:“不会吧。”
  祁暄扬眉看着她,将顾青竹手里的东西拿过去, 在摊位旁找了张椅子,祁暄扶着顾青竹坐下, 兴致勃勃对她使眼色, 顾青竹有些哭笑不得:
  “干什么呀。”
  祁暄示意般看看顾青竹的手腕:“看看。”
  “这怎么看啊?”顾青竹往小石桥上下来往的人看去,不说人来人往吧, 可也不少人经过,祁暄几乎半跪在她面前, 他俩本就华服加身, 容貌出众, 引人注目,此刻祁暄这般行径, 已经有几个人注视过来了。
  祁暄将顾青竹的左手腕子托起,让顾青竹当场把脉, 顾青竹哭笑不得,可心里却也隐隐的透着期待, 深深呼吸一口气,将右手手指搭在左手经脉上, 沉下心, 静静的诊断起来。
  越是诊断, 她心中就越是紧张, 仿佛一口气憋闷在心口,上不去, 下不来,脉搏似乎有滑珠走脉的迹象,奈何她太紧张,一会儿就放下手来,祁暄半跪在她面前,同样紧张的盯着顾青竹,见她罢手,迫不及待问道:
  “怎么样?”
  顾青竹见他如此期待,倒也没什么底气了,模棱两可的说了句:
  “好像有点,又好像没有。咱先回去吧,回去以后,我慢慢诊。”
  祁暄听她这么说,虽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但也有点数了,将顾青竹扶起,连连点头:“好好好,咱们先回去,回去慢慢诊,慢慢诊。你,你注意脚下,哎呀,要不还是我背你吧。哦,不对,不能背,抱吧,我抱你回去。”
  说完这话,祁暄也没含糊,猛地将顾青竹给横抱了起来,顾青竹一声惊呼,引得旁边路人侧目,她赶忙用两只手勾住祁暄的脖子,祁暄抱着她健步如飞,从小石桥下走过。
  充当车夫的李茂贞看见祁暄抱着顾青竹过来,还以为顾青竹受了什么伤,紧张的迎上前来问:“世子,夫人怎么了?”
  祁暄脸上喜气洋洋:“没事没事,夫人走累了。”
  李茂贞似信非信的点点头,疑惑看了眼顾青竹,顾青竹难为情的对他笑了笑,然后就低头,埋在祁暄的身上,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放我下来吧。”
  祁暄恍若未闻,一直将顾青竹给抱到了车上,让李茂贞快些回府去。甚至到了马车里,祁暄也不放手,将顾青竹按坐在自己腿上,如获至宝般抱着,顾青竹要下来自己坐,祁暄都已‘马车颠簸’为由给拒绝了,弄得顾青竹很是无奈。
  “你别这么紧张,还不一定有呢,我也没诊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就是觉得有一点点像,可也不确定啊。”
  祁暄却似乎有感觉,对顾青竹笃定一笑:
  “不确定什么?咱们圆房好几个月,你现在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我们赶紧回去,我让李茂贞去请太医。”
  顾青竹一愣,赶忙摇头:“别别别,请什么太医呀,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请了人回来,若是不是,岂非惹人笑话嘛。到时候老夫人和父亲母亲那边再惊动了,凭的叫他们替我担心嘛。”
  祁暄将顾青竹抱抱好,额头抵在顾青竹的脑袋上,感动的说道:
  “谁家是确定了之后再请太医的呀,不就是不知道,所以才请的嘛。咱们是夫妻,又不是什么偷偷摸摸的关系,有孩子太正常不过了,至于家里长辈那里,知道了只会高兴。”
  顾青竹嗫嚅:“我是怕万一不是……”
  “不是我也乐意这样。”祁暄一句话将顾青竹的担忧给抹平了,顾青竹说不过他,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马车的略微颠簸,目光透过被风吹动的帘子,看着街上的街景一角,路上行人已经不是很多,整个京城仿佛都安静下来,顾青竹的思绪飘远,心中五味陈杂。
  她好像真的有了。
  她和祁暄真的又有了孩子。
  这一世她之所以对祁暄这般冷淡,其实主要原因,就是她放不下上一个遗憾退场的孩子,那个在她腹中没有待足两个月的孩儿,化作一滩血水,她曾经试图恨过祁暄,可是她发现,自己根本恨不下去,但又没办法若无其事的接受,只能用冷待对应。
  这一世两人重回漠北,再次经历生死,让顾青竹解开了心结,重新接受祁暄。这也许就是她重生回来的最终目的吧。
  祁暄拥着顾青竹,见她神情落寞,目光空虚,心中没由来的发紧,以为她又想起身上一世的种种,不安说道:
  “青竹,你是不是又想从前的事儿了?”
  街道上很安静,车轱辘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明显。
  顾青竹靠着他,缓缓摇头:“我就想想,没事的。”
  祁暄将她拥的很紧,在她耳旁低声保证:“前事不忘,后事谨记,我一定会对你和孩子好的,你信我。”
  顾青竹的眼中聚积泪水:“我信。”
  她和祁暄之间的感情,如果不是祁暄努力挽回,其实真的有可能分道扬镳,毕竟她有一段时间确实是死心了的,若是那时候,祁暄没有来纠缠,他们也许现在就是陌路人了,她应该会嫁给宋新成做妻子,祁暄也会另娶其他女人,他们俩的人生有可能会再无交集。
  感情仿佛摇摆在悬崖边上的石头,祁暄稍微放手,在石头另一边的她就会随石头一同掉入悬崖,祁暄一点一点的将她拉回,其中他付出了多少,顾青竹不难猜到。因为付出这种事情,她也曾亲自做过,尤其是单方面付出,那种得不到回应的感觉特别艰辛。
  马车停在武安侯府门前,祁暄依旧将顾青竹一路抱回了沧澜居,李茂贞收到祁暄的指令,前往太医所请太医来府。
  他们刚到沧澜居,余氏和云氏就赶了过来,因为她们都听说了祁暄让请太医回来的事情,以为他们俩在集市上遭遇了什么,有人受伤了,顾青竹让祁暄按坐在太师椅上,见余氏和云氏过来,顾青竹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云氏来到她身旁坐下,关切的问:
  “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顾青竹一脸尴尬,不知道如何说起,余氏也等着她的答案,顾青竹支支吾吾的说:
  “没,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祁暄紧张了。”
  余氏比云氏的感觉灵敏,顿时就嗅出了些门道,敛目一笑,淡定自若的在旁边坐下,接过红渠递去的茶杯,老神在在坐那儿喝了起来。
  余氏和云氏来了一会儿后,太医也匆匆赶到。
  这老太医心中无比纳闷,因为如今的京城里,谁都知道,武安侯世子夫人顾氏是个神医妙手,有什么疑难杂症在她手里,那都不叫事儿。
  就连皇后娘娘和武安侯的病症都是这位世子夫人给医好的,所以,祁家很少有机会用到太医,若是真用上了,说不定就是出了什么大事呢,让他如何能不紧张。
  祁暄亲自将太医领到了顾青竹面前,像个极不稳重的少年郎般,凑在太医和顾青竹身旁,把太医给盯得更加紧张,额头都沁出汗珠了。
  顾青竹自从学会医术以后,就很少让人给自己把脉了,可这回她自己真的确定不了,所谓关心则乱就是这个道理,因为在乎,所以紧张,一紧张,心态也就不同了,容易出错,而这件事情,可绝不能出错。
  老太医坐在一旁诊断了一会儿后,紧张的神色就松懈下来,原来是这么回事。怪道武安侯府从上到下都这么严正以待呢。
  老太医将手收回的那一刻,所有在场的人都紧张的看着他,余氏端着茶杯,忘记了喝,云氏满脸担忧,而祁暄和顾青竹嘛,则目不斜视盯着老太医。
  “恭喜老夫人,恭喜侯夫人,恭喜世子,恭喜世子夫人,祁家大喜呀。世子夫人有孕一个多月了。”
  老太医的话在主厅中响起,有那么一瞬间,厅中安静的针落可闻,祁暄捂着一颗小心脏,忍不住上扬嘴角,顾青竹也羞涩的低下了头,一只手下意识的抚上小腹,似乎想感受这失而复得的小生命,鼻头发紧,眼眶酸的厉害。
  倒是云氏首先发出一声惊呼:
  “你说什么?有喜了?哎呀呀,这,这可是……哈哈哈,天大的好事啊。老太医确定吗?这……这也太……太惊喜了,我得去告诉侯爷知道。快快快,给老太医上茶。”
  云氏性子稳重,倒是从来没有这般跳脱过,看来是真的高兴了,余氏也上前,笑吟吟的说道:
  “果真是大喜事,好,好啊!我祁家有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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