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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宴清?你要干什么?”
  一阵风过,蜡光暗了又明,照在陈宴清脸上。
  他募然一笑,“臣,恭请陛下——殡天!!”
  那一刻愕然、解气、通话,所有的情绪涌上姜棠心头。
  她站在陈宴清身后,看着长剑抹颈,利刃穿心,皇帝的鲜血四溅,浇灭了最近的烛光,然后一场大火,吞噬帝王寝宫,火舌蔓延几里,宫人提灯来援,救出的也只是一具焦尸。
  陈宴清伫立原地良久,面上斑斑血迹。
  此后李陌登基,虽竭力掩盖,陈宴清仍担了一身骂名。
  ……他不在乎。
  然后不过一月,先帝痨病传闻忽起。
  后渐渐演变成,先帝死于痨病,众所周知痨病具有传染性,一经散发,后果不堪设想。李陌虽为父痛心,可彼时身为太子,仁政爱民,只能强忍为人子之本能,才下密令陈宴清焚之。
  这样的理由摘除了陈宴清,却仍有人不信,只是慑于新皇之威,无人敢说。
  后皇陵守墓者忽得痨病,传回上京。
  时任左相的陈宴清请旨,“痨病之传染性、危害性极强,患者尸身要么火烧要么密封,如今火烧未彻底,请再行加封先帝棺木,以防传散。”
  右相曹清:“大胆陈宴清,亵渎先帝尸身,你不怕天打雷劈!”
  “若能救民于水火,我甘受天打雷劈。”
  这事闹的很大,两方各不想让,然随着皇陵中得病人越来越多,李陌只得除服七日,向天请罪,后下令陈宴清前往皇陵,亲将先帝棺木再行加封。
  当姜棠瞧见皇陵之中,陈宴清对先皇棺木实行九九八十一根铁钉,死钉石棺时,她的心震颤无比。
  因她忽想起自己看过的杂书:百余年来,人们奉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有损”,只有对于穷凶恶极之人,才会施以火焚,定棺。
  前者飞灰烟灭,尸骨无存。
  后者镇压魂灵,永世不得安生。
  她曾好奇问阿兄:“何等罪罚才算穷凶恶极?”
  彼时阿兄说了一句。
  “比如,夺妻之仇。”
  ……夺妻之仇?
  这似乎有些好笑,前世她又不是陈宴清的妻。
  可直到梦境最后,万华寺中。
  她的游魂被吹向塔楼,看见满室不灭的长明灯,年头斑白的男人站在中间,上首的牌位书着“爱妻姜氏”。
  姜棠忽然愣在当场……
  这年的陈宴清天子近臣权势滔天。
  他将指血滴入明灯,散发着耀眼的红光,亮的出奇,他却瘦的不成样子,目光似带着走过岁月,穿透生死的悲凉与执着。
  如一法师看着他问:“施主这梦,做了有好几年了吧!”
  “三年两个月,零八天。”
  人偏执的时候是什么样?
  正如陈宴清,三年如一日梦见她,梦里是他二十七那年,冬天,大雪纷飞。
  她肌肤如瓷的躺在板车上,长睫羽微盖,安静美好。
  他一步步走到跟前,不敢伸手,就怕弄碎。
  看着看着似乎看到记忆中她干净带泪的眼睛,她抱着他哭。
  “小哥哥别怕,糖糖保护你……可我们会死吗?”
  “不会。”
  “呜呜呜可是他们打我,糖糖好疼啊!”
  她好疼啊!他知道她疼。
  可再心疼,醒来,唯剩枯寂,和忍不住的眼泪。
  如一法师慈悲道:“魂灯引路,转世续缘,这些不过传说,施主何必强求?你做这些,拖垮的不过是你的身体,流血过多终不过一个死。不若恩施百姓,为她积德成善,上天有好生之德……”
  “可若有好生之德,为何从未怜悯我,哪怕一点。”
  他的一生冷清寡淡,努力强大不过是活着二字,可当他再无敌手,能安稳一世,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活着。
  他恨了所有人,包括生父,却唯独午夜梦回,遗憾未能护住她。
  “我不信命,不信来世,可若能用命修来世,我愿为她信一回。”
  我们总羡慕所有让人心动的遇见,熟不知所有的遇见,都有它必定的因果。
  她救陈宴清一命,陈宴清就把命给了她。
  待如一法师走后,他蹲下去,温柔的抚摸上首碑位,遗憾道:“认识的太晚,真是抱歉啊!”
  “还未来得及说声谢谢,你就不见了。”
  姜棠跟着他,走进雪里,看着那个才过而立的陈宴清,长发斑白,茕茕一身,像是一具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装满了无尽的孤独。
  哪怕得到一切,可他没有快乐。
  ——从来没有。
  姜棠抬起手,才发现自己泪水早已决堤。
  她忍不住了,冲着那个身影大喊:“陈宴清!”
  彼时风寒雪冷,他似有所感,意外的转头。
  一个人面对身后茫茫天地,风轻了,雪也温柔,落满他肩头。
  姜棠温柔的告诉他,“……回家吧!”
  ?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万更!!
  第六十七章 醒来·失忆 [v]
  魏,永慧二十年六月。
  天生异象,大雪纷飞,帝于藏雪楼一梦元后,惺忪间失足坠楼。
  帝薨。
  时年九月,太子登基,改号康安。
  时光荏苒,转眼来年三月。
  初春的风轻入,带动窗外浓郁的花香,卷带些许调皮的花瓣,温柔抚摸着北院熟睡的姑娘。
  她面色苍白,安静如厮,双手交叠置于腹上,依稀可见青色血脉。
  李蓉嫣坐在小凳上,如今她已经怀有身孕。
  她怜惜的摸摸床上姑娘的脸颊,问身后走来的丈夫:“一年多了,还是没有醒来的征兆吗?”
  姜知白摇头,沉默看着妹妹。
  “我瞧着糖糖脸色太白了。”
  姜知白攥着手,声音晦涩,“难免的。”
  “是啊!”李蓉嫣抹了抹眼睛,“睡太久了,难免的。”
  人在弱小的时候,总渴望拼尽全力强大,可真当强大之后,代价又是悲痛而无法逆转了。
  这一年来,所有人都在后悔。
  若能换得姜棠苏醒,他们宁愿回到原点。
  可惜,世间事,无如果。
  他们得到了曾想要得到的一切,却失去了那个曾经一看见他们就甜甜微笑的姑娘。
  除了等待,等待命运对她的眷顾。
  谁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回想那日惊险——
  姜棠坠下高楼,幸得全公公良心发现,最终那刻垫在她身下,让姜棠没有直接和地面碰撞冲击。
  全公公骨碎去世,用绵薄的宫里护住姜棠。
  但即便如此,姜棠内脏也受剧烈冲击,陷入昏迷。
  她开始静谧而安静的嗜睡,没有任何活动,只有每天不断苍白下去的面容,预示着她生命的消耗。
  御医说……
  元气消耗的最后一刻,若姜棠都不醒的话,那就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如今一年过去了,已经熬到姜棠生命的极限。
  大家都很担心,最担心的当属陈宴清。
  姜棠坠楼之后,他跪求皇帝不要松手,向来狠辣冰冷的男人,一身傲骨尽丢于地,绝望的最后甚至祈求老天眷顾,可即便如此也没能换来姜棠平安。
  他被几乎砍断了右臂,摸爬走到姜棠身边。
  然后看到她倒在血泊中,那双微笑的眼睛长阖,风轻雨落,无人再娇娇的唤他一声陈宴清。
  他于漫天白雪中,抱着自己的安静漂亮的小妻,撕心裂肺的哭。
  狂风吹卷,乌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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