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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春光》的剧本,简临最终没有看。
  剧本首段首行便解答了他之前的疑惑,他已经不想看了。
  他从厂棚回16栋后,把打印出来的剧本用夹子夹好,随手丢在桌子某层的抽屉里。
  离开书房,下楼,简来刚好回来,看到他,说:“和你商量个事。”
  简来准备租个房子搬走。
  或许是最近才开始的,简来又抽烟了,抽得很凶,站在院子里,吞吞吐吐,连着两根。
  简临看看他,问:“不是戒了吗?”
  简来神色浅淡:“烦。”
  简临问:“在你妹学校旁边租一套?”
  简来指尖夹着烟,弹了弹:“也只能在学校旁边租。”
  简临:“不去寒哥那儿住?”
  简来看着简临,不隐瞒,也不多解释:“我跟他是一时半会儿扯不清的,拉扯来拉扯去,都这么多年了,也习惯了。”
  简临玩笑:“就当情趣了?”
  简来踢过去一脚:“这用的什么词!”
  搬家和江寒的问题就这么聊完了。
  简来问起简临:“你后面打算怎么办?就现在这样?”
  简临也说得简单:“现在这样挺好的。”
  简来吐了口烟,默了片刻,说了句兄弟间的知心话:“是好。”不光好,“好得有点过。”
  简来眯了眯眼:“总觉得不真实。”也不踏实。
  好像得到的太多了,总觉得以后会不会出什么事。
  不怪简来多想,这世道就是这样,天上不会掉馅饼,可恰恰就是有了这么一个叫方骆北的“大馅饼”,刚好掉在简临身上,实在过于梦幻。
  简临沉着地回:“我自己会看着办。”
  简来看天,叹气:“大了就是不一样,翅膀都硬了。”
  简临:“你还是管管你妹吧,最近追星追疯了。”
  一提这个简来就想骂人,皱眉:“你说你,没事给她弄什么演唱会的内场票,不用上学不用念书?”
  “寒哥跟你说的?”简临:“行啊,江老师蹭吃蹭住,还在我们家当着双面间谍?”
  简来冷笑:“江老师?骆老师才对吧。”
  简临一愣。
  简来的食指在烟身上点了点,烟屁股塞进嘴里吸了口,老成的样子,讽道:“这我就得再夸你两句了,真的,你太会找人了,找了这么一个,哪儿哪儿都混得开,开米线店的、开咖啡店的喜欢他,初中生喜欢他,奶茶店破产的那个也喜欢他,到你哥这里,也觉得这人还行。”
  简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眨眨眼。
  简来轻哼。
  简临笑。
  简来看他:“笑什么?”
  简临:“你们都喜欢我骆叔叔,我当然要高兴。”
  简来一听这声叔叔,头皮都麻了:“滚滚滚。”
  两天后,简来签了房子,当天就搬走了,江寒誓死要把这个狗皮膏药做到底,声称干闺女去哪儿他就去哪儿,跟着走了。
  16栋像从前那样,只有方骆北和简临。
  两人一起煮东西吃,一起出门溜达,一起躺在房间里看电影。
  简临也还是热衷于玩儿火,在16栋的每个角落。
  只有他们,他连衣服都不好好穿了,光着腿,套着方骆北的那些衬衫。
  方骆北用简临当初的话揶揄:“不能水洗,不能干洗,不能机洗,不能手洗。”
  简临扑过去:“一次性的就多买几件!”
  方骆北把人往怀里摁,亲着:“买,都买。”
  一直没做到最后那步,便有耗不完的亲密,可以一直贴着一直亲,持续不断。
  就算累了,简临也要把人抱着,方骆北好笑,问他:“是你明天就要走,还是我明天不在这里了?”
  简临不想多废话,拉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抱!”
  有时候,简临会趴在方骆北身上,居高临下地凝视那双眼睛,看着,看进去。
  方骆北问:“怎么了?”
  简临不说话,亲吻他。
  他们在无间的亲密里陪伴彼此。
  假期的倒数第二天,简临突然问方骆北:“你这儿有《春光》和密钥吗?”
  方骆北:“想看?”
  简临点头:“嗯。”
  方骆北亲吻他,看着他。
  简临如实道:“我问王导拿了全剧的剧本,我都看到了。”
  方骆北没问什么,应下:“看吧。”
  三楼视听房,方骆北用密钥打开了专用硬盘里储存的完整版《春光》。
  简临抱着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方骆北侧躺在他身后的沙发上。
  电影开始前,简临看身后,问:“你看过了?”
  方骆北:“没有。”
  漆黑的视听房,电影开篇的几秒黑幕中,方骆北抬手捏了捏简临的脖子,仿佛在无声地安抚:别怕。
  屏幕豁然亮起——
  罗誉在30岁这年查出了肌萎缩侧索硬化,又称渐冻症。
  无法根治,没有特效药,再多的钱也无法换来曾经健康的身体。
  从积极配合治疗到接受命运、彻底死心,罗誉度过了短暂的焦灼、不甘,而后开始了很长时间的自我放逐。
  他经常喝醉、纵欲,次日在陌生的床上醒来,又挥霍着大把的钱财,买从前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的无用的豪车,连夜坐飞机去赌场一掷千金,再带着满身的颓败回家。
  他好像看透了人生,及时行乐,也一直在等,等着病态中的身体到达极限,显出症状。
  到那时……
  罗誉坐在画板前,用凌乱地笔触表达了自己的内心:到那时,他不会等待病痛的折磨,他会以自己能够接受的方式,结束一切。
  然而命运和他开了个玩笑,确诊几年后,无论他如何挥霍消耗,他的病症一直没有显露出来。
  他的主治医生也觉得很神奇,坚持让罗誉定期随访。
  罗誉还是那么无所谓,说:“我有点生意,得回趟国。”
  主治医生:“那请你务必和当地的医院联系,也请务必在三个月后回来见我,我是你的医生,我得对你的病负责。”
  罗誉开了个玩笑:“三个月?三个月还不够卖几幅画。”
  医生觉得他的态度很有问题,鼓励道:“你该有信心。”
  罗誉顾左右言它:“那当然,卖画一直是我的专长,争取多卖几幅。”
  医生:“你已经完全放弃了吗?”
  罗誉笑:“放弃?怎么会。”
  医生叹气,欲言又止,最后道:“三个月后见。”
  一周后,罗誉回国。
  他的合伙人已经把工作室开出来了,什么都不缺,就缺一个老板。
  罗誉坐上接机的商务车,跟合伙人打电话:“我刚来你就走?”
  合伙人:“你不是说就呆三个月吗?那我刚好休息休息,等你回去了,我再来接班。工作室么,一个老板就够了。”
  罗誉玩笑的态度,正经的口气:“谁说我就呆三个月?”
  合伙人顺着他:“我记错了,行了吧?反正工作室先交给你了。”
  又一个电话进来,罗誉看了眼屏幕,对合伙人道:“三个月。”说完切了电话,笑说:“消息这么灵?”
  井小芸的表哥:“灵啊,当然灵,同学群都传开了,说你回来了。怎么样,要不要先聚一个,哥几个给你接风!”
  ……
  《春光》的开篇便是罗誉回国经营工作室。
  电影里一开始就揭示的“三个月限期”,简临直到今天才明白了因果。
  当电影的主视角从罗誉转变成林曦的时候,简临从地上起来,挪去身后的沙发。
  方骆北往里躺了躺,简临背对着躺在他身前,脖子下垫着一只靠枕。
  大屏幕上,电影继续着,后面的剧情,无论方骆北还是简临,他们都很熟悉。
  花园里的巧遇,楼道里的擦肩,罗誉初识井小芸,罗誉看到耿丘办公桌上的台历合照,林曦的迷茫,林曦偷偷看书复习。
  当简临不再是林曦,他看林曦,便是旁观者的视角,不再有林曦的处境,没有林曦的内心,也体会不到林曦的挣扎。
  只是明白,这里有个男孩,高三辍学,家境贫困,他还想上学,又明白家里的难处,不甘心,又想分担。
  他在酒吧打工,老板是个熟人,还算关照他,但底层讨生活总有各种不易,年轻的长得好看的男生,也会招惹麻烦。
  林曦的麻烦,让他手背多了一道伤痕,但除了忍,别无选择。
  恰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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