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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儿子的自然不能去训斥自家母亲,凌昱没再去理会嘉禾公主,而是唤了声“阿然”。
  皎然还是埋在嘉禾公主怀里没起来,嘉禾公主安抚地轻拍她的肩膀,“别怕,难道他还能吃了你?”
  皎然嗡嗡嗡地不知在嘉禾公主怀里嘟囔着什么,便听嘉禾公主传道,“正是!你们不能相见来着,快快出去。”然后朝凌昱挥了挥手。
  凌昱万般无奈,“穿得跟要去做贼似的,哪里见得着面了。”
  皎然伸出一只手朝凌昱挥了挥,末了,凌昱叹道,“也成,过过瘾便回去吧。这楼里多的是吃醉酒的男子,你们太惹人注意,也不妥帖。”
  皎然听得脚步声远去,才从嘉禾公主怀里起来透气,她这还没恢复好呢,嘉禾公主就忙朝站在门外的老鸨招呼道,“人呢?快些请上来。”
  日子就在这样的惊喜交加和忙中有序里,飞快地走到了四月十六这日。
  送嫁的自然是大舅子石敬泽,却还有小舅子皓哥儿,原是没有皓哥儿的,但什么年纪小之类的道理跟小屁孩可说不通,皓哥儿得知皎然再不住在家里了,本就不开心,怎么劝也郁郁寡欢,谁知如今连小舅子都不给当,又哭闹了好一阵。
  皎然借着飞月和凌昱传书商讨,最后还是决定让皓哥儿过过小舅子的瘾,国公府加急给尊贵的小舅子制了一套新衣,皓哥儿生下来后,可从未穿过如此崭新的衣裳,小人儿立刻又没那么不开心了,一大早便在猴在皎然身上,看着她敷粉点唇,红妆上身,一会儿在院子里蹦蹦跳跳,一会儿又“咚咚咚”跑到西厢房里,和皎然转播门口如何热闹人如何多。
  凌昱费了老大的劲,又出了一筐利市后,才得宾客撒红花,被通融着将皎然接上花轿。
  石敬泽将皎然背上花轿后,和凌昱一道翻身骑上一匹白色骏马,皓哥儿上不了马,也不能跟着上花轿,还是国公府那边请了个嬷嬷,全程抱着护着,专门来伺候这个小舅子。
  大婚这日的京城,比过年时还要热闹,姑娘们挤到街上,就为了看一眼着红袍骑白马的凌昱,凌昱在城中本就名声甚广,斩敌归来后,更添了英勇威严的色彩。
  如斯男儿,居然娶的还是民间女子,这般想来,姑娘们深以为那花轿里的新娘,换成自己亦是坐得的。
  春心不那么荡漾的,便都是来看新娘嫁妆的。上京市民探着脑袋,也不知这姑娘是什么福气,居然能叫当今天子和淑妃娘娘赏给她前三抬嫁妆,十里红妆的阵仗,比许多贵女出嫁还要气派。
  别的人家出嫁,还要顾虑着不能越过哪家的郡主,哪家的千金,该是几抬就是几抬,而皎然因着被圣人赐婚,又有宫中娘娘送嫁妆,那便是直接照着宫里的要求来的。
  皎然虽然只是个乡君,但依着帝王的恩赐,却是照着郡主的礼制置办。成亲前一月,便有宫人来替她清点嫁妆,察看妆奁,再报由宫中娘娘,不够则加补。
  不仅是嫁妆,大喜这日,天还没亮,街道司的兵卒便提着大大小小的镀金银水桶,沿街洒水祛尘洗新,谓之“水路”。如此一来,还有谁敢再看轻皎然。
  有羡慕皎然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也有揣度她是如何攀上凌昱的,还有人猜想,这般赐婚,强结为连理,说不定是外人看着甜,天知道里头苦不苦呢。
  苦不苦皎然不知,但一套程式下来,端坐在洞房里,她只觉得,好饿!
  可揭了盖头就更不能松懈,流程还没走完一刻也松弛不得,一屋子围观的女眷都好奇地打量着皎然,看得皎然羞答答地不知将眼神往哪里安放。好在凌凝、凌兰和凌涵这几个相识的人,都在朝她笑,才叫皎然自在了些。
  喜娘将金银线、彩钱、杂果抛掷在床上,嘴里唱和着喜词儿,又用彩丝线绞了个同心结,系在两个酒杯之间,交由皎然和凌昱喝合卺酒。
  “哎哟,嫂嫂,怎么瞧都不瞧三弟一眼,这般害羞,今夜洞房可不就成了瞎子过河了。”凌凝果然就是个不怀好意的,隔着一张桌子便直起哄。
  皎然眸子垂得更低,耳垂也快滴血了,心里想凌凝真是个促狭鬼。
  饮完合卺酒,结完发,由新郎摘下新娘子鬓发上的花,再由新娘子解开新郎衣袍上的绿抛扭结,抛到床下,这繁琐的礼节便完成了。
  “你们俩可真逗,我说三弟,今夜你可要怜惜着些嫂嫂,你瞧她刚刚帮你解扭结,手就跟被烫着一样。”凌凝又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道。
  皎然汗颜,果然成了亲的都口无遮拦,若不是她被凌昱祸害了,估计这会儿要羞得钻到床底下去了。
  好在礼毕后,凌昱便头也不回地往前厅去待客,连着将这些观礼的人也从新房带走了。
  凌昱出去不久,便有丫鬟端着一盏燕窝进来,“少奶奶,郎君让您饿了便先垫垫肚子,不必拘着。”
  哪有新妇刚进门就在新房饕餮的哦,皎然盯着桌上那碗燕窝,思索着应不应该去吃,而就在这时,皓哥儿“咚咚咚”地跑进来了,今日皓哥儿也穿得富贵,凌家给他压了不少金饰物,一路“蹬蹬蹬”小跑着,铃铛的声音格外响亮。
  “然姐姐,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吗?”皓哥儿重心不稳地扑到皎然脚上,眨着眼睛问道。
  皎然点点头,然后将皓哥儿抱到了床榻上,小嘴儿喋喋不休的,“那以后你还会回去看皓哥儿吗?皓哥儿能常来看姐姐吗?”这些时日家中长辈已经跟他说了许多遍,女儿家长大都要出嫁,将来他也会娶媳妇,所以皓哥儿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哭闹了,只是还是有些不舍和难过。
  “当然可以啊,皓哥儿想来就来,姐姐也会很想你的,你若想姐姐了,便过来小住,或者姐姐便回去看你。可好?”皎然道。
  皓哥儿勉强地点点头,然后从撒在床榻上的杂果里捡了个桂圆,掰开后放到皎然嘴边,“姐姐饿了吧,皓哥儿已经吃饱了,姐姐也吃吧。”
  皎然嫣然一笑,从皓哥儿手中咬过那桂圆。
  宾客开宴前,皓哥儿已经先吃了一通,小肚子吃得圆滚滚的,皎然拿手在皓哥儿的小肚子上抓痒痒,逗得皓哥儿“咯咯”直笑,然后便也不拘着了,端过那燕窝,和皓哥儿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垫了肚子。
  因着有皓哥儿的陪伴,独守新房里等新郎的时间过得不那么无聊,可是再漫长的时间也都会过去,凌昱踏进屋里时,那嬷嬷也过来要将皓哥儿抱走。
  原本还很开心的,一见要走了,皓哥儿扑闪着眼睛就要落泪,死死抱着皎然不肯挪屁股,但人小没主权,最后被赶来捉人的石敬泽单手一拎,便只能蔫乖蔫乖地回家。
  “姐姐过两日便会回咱们家啦。”临走前,皎然不舍地安慰皓哥儿,小人儿一掉金豆子,就弄得皎然莫名地也有些惆怅。
  待到石敬泽他们出屋了,凌昱才凉飕飕地道,“什么咱们家,难道还有别人家?”
  皎然鼓起腮帮子不说话。
  “用膳吧。”凌昱道。
  大鱼大肉都在前院,皎然只和凌昱用了些清淡的小粥甜口,和新郎用完第一顿饭,皎然这才能摘下那重重的花冠,再由芙蓉儿和彩絮儿伺候着去净房梳洗。
  六如院的净房重修得极好,玉石筑成的汤池,流水从石缝间淌下,单是听着那潺潺水声,皎然绷了一日的身子便舒缓了下来。
  氤氲水汽里极好养神,不过因着对凌昱十分了解,皎然怕泡久了引狼入室,于是简单擦洗完毕便由彩絮儿伺候着起身。
  明明是洞房之夜,这新郎新娘却比平日里倒要客气许多,皎然从净室出来时,也不去看凌昱一眼,直接坐到妆奁前,由芙蓉儿伺候着绞发风干。
  凌昱透过镜子和皎然对视了一眼,这姑娘那如避色胚的举止,叫凌昱不由冲着镜子里的新娘挑了挑眉,而后便自去净室梳洗了。
  这莫名挑衅的神色,皎然只当没看见,不过等凌昱进了净室,便立刻回头催促芙蓉儿和彩絮儿手脚快些。所以当凌昱从净室出来时,皎然已经躺在床榻上了。
  皎然听见床帘掀开的珠翠相击声,不由又往里挪了挪,虽然是过来人,但心里说不得还是紧张的。
  今日两人的寝衣皆是红袍,红色衬得皎然愈加玲珑娇羞,比晨间的霞光还艳丽,叫人挪不开眼睛,而穿在凌昱身上,也显得他愈加矜贵出尘,虽是瞧着比平日里温和了不少,但皎然还是在心里打鼓。
  “怎么跟不认识了一样?”凌昱在皎然身边坐下问道。
  那不是忐忑吗?不过人不能露怯,皎然想了想道,“世子爷双喜临门,既成了亲,又得了官职,红光满面,自然有些认不出来了。”凌昱在大理寺谋了个职位,这大大出乎皎然所料,她总以为凌昱该子承父职的。
  凌昱确实可以承父职,不过没战事时,那都是虚衔,且如今京城里有薛能、史诏便已足够,贪多嚼不烂,相好的武官太多,并非好事儿,反而会招风,凌昱在皎然身边躺下,“你既然肯跟了我,总不能让夫人白跟了我不是?”
  呵呵,说得好听,皎然乐得泼泼他的冷水,旧账要翻可不要太多,她撑起脑袋朝凌昱那边探了探,“可当初,你还说我不值得那杯酒呢!如今怎就水涨船高了?”
  凌昱轻咳了一声,掀开一角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那时是我嘴贱。夫人莫要介怀,年轻人的话,听听便好。”
  皎然又“呵呵”了一声,一把抓起凌昱在被褥里作乱的手,“你说得对,话还是要听长辈的。”
  今日话说得最多的便是喜娘这个长辈了,凌昱道,“那不如我们便歇息吧?”歇息什么?个中真相不想也可知。
  皎然一脸正经地将自己裹在被褥里,“娘亲说了,洞房之夜可不能叫夫君胡来。我觉得她说得对,歇息吧。”皎然说歇息可就是真歇息,说完便将自己卷在被子里,背对着凌昱呼呼睡去,只留下凌昱一人在背后上下不得。
  次日天边才刚露出一点鱼鳞之白,凌昱就已经起身去院子里打拳。主子醒了,伺候人的自然也不能再睡,芙蓉儿拉着彩絮儿在一旁道,“郎君和少奶奶昨夜是不是睡得很早?”梳洗交接时,芙蓉儿不太确认自己有没有错过什么。
  彩絮儿不明就里地点头,“昨日成亲多累啊,自然是早早歇息了。”
  芙蓉儿重重叹了口气,等会儿凌家的老嬷嬷来收白帕子,那可如何是好啊。平日里随心就罢了,没想到她家姑娘洞房之夜居然还叫人操心。
  而那边凌昱打完一套拳下来,梳洗完毕回屋,皎然还在床上睡得黑甜。
  凌昱也不去吵她,就那样一手撑着脑袋,一点点看她翻身转身,在梦里吧唧嘴,凌昱抓了一缕青丝在指尖,在皎然鼻尖脸上画圈,大概以为是蚊子,沉睡的女子迷迷糊糊间还不忘用手去赶。
  天边渐亮,皎然的生物钟也快到点,凌昱看着她先动动眉头,又动动睫毛,最后才一点点睁开眼,今日清晨,皎然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凌昱的脸。
  “娘子早安。”凌昱笑道。
  皎然没有去理会他,抱着被褥又往里去,来来回回赖床转身,最后才似乎想起那并非梦境,她已经是凌家少奶奶了,皎然抱着被褥又转过身来,甜甜地对凌昱笑开,“郎君也早。”
  凌昱俯下身,接下来的话,全都被吞进了肚子里。
  门外彩絮儿正准备去唤皎然起床,走到次间却被芙蓉儿连拖带拽又捂嘴,飞快拉了出去。到了门外,彩絮儿才得了自由,张嘴问道,“姐姐怎么把我拖出来了,少奶奶该醒了,我正要去伺候呢。”皎然每日虽赖床,但起床的时辰却一向准时,所以两人才会踩点进屋。
  芙蓉儿红着脸道,“快别进去了,以后郎君在屋里,可要等少奶奶召唤才进去。”
  “这是为何呀?”以往她们可都是来去自如的,彩絮儿不解地问道,“里面到底怎么了?”说罢又要踏进门去。彩絮儿还是黄花大闺女,对这些事自然没有芙蓉儿敏锐。
  “今时不同往日,听我的没错。”大户人家总要注意规矩,芙蓉儿急急拉住了彩絮儿,“什么怎么了,他们在洞房,难道你还要进去吗?”
  彩絮儿这下全明白了,脸也“唰”地红得跟猪血一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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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婚礼参考自《东京梦华录》,有改动。
  终于让我给写完了!让我仰天长啸五百声。谢谢看到这里的人。
  网络冲浪一线牵,浪花相逢即是缘嘿嘿。
  带个预收,球球让孩子下一次能感受一下什么叫榜单吧呜呜!
  预收《误嫁后我被套牢了》
  虞昭昭被家人放在世外桃源养了十三年,养得如花似玉,娇憨烂漫,玉面含春而不自知。
  及笄归京,花朝节得魁,一时名动京城。
  可惜虞家一朝势落,塌了半边天。
  偶得知镇国公世子沈粲私产丰厚,富可敌国,家人决定把虞昭昭献给病恹恹的战神沈粲。
  只待他升天,小夫人方可卷钱票走人。
  虞昭昭摸着脖子:听说战神把人头系在腰上当球耍……怕怕的!
  家人摆手:无妨,他如今一病不起,战神也要成死神。
  虞昭昭捂住眼睛:听闻他浑身都被射成筛糠了……丑丑的!
  家人哭诉:半死人怕什么,好过咱家门被撞成筛糠。
  想起父母长辈的宠爱和养育之恩,昭昭咬牙应下了。
  大喜之日,虞昭昭红着眼睛坐上花轿。
  喜乐奏鸣,道旁路人如闻哀乐:战神加官进爵又如何,有命夺、没命享,奄奄一息连袭爵的娃娃都造不出来,可怜一朵娇花只能插在坟头咯。
  众人等着笑看京城第一美人从娇花干枯成昨日黄花……
  一年后
  看客指着虞昭昭旁边的男子:京城第一美人何时养了如此龙章凤姿的面首?
  三年后
  看客:说好的战神起死回生靠娇花灌溉,吸人精气,虞昭昭怎么比嫁人前还娇艳欲滴?
  等着等着,只见沈粲把世间所有美好都捧到虞昭昭面前,又给她造了一个世外桃源……
  前十四年,昭昭以为家人说的便是天理。
  遇到沈粲之后,昭昭明白了,她的天地里,最大的应该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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