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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静悄悄的,二楼只有孟郡一个人,也不知道是哪口饭没吃舒服,他有点胃胀气,药箱在王阿姨那里,孟郡去了两次都没讨到药吃。
  看到霍延下来了,他央求着要几粒药吃,挺真挚的,就差磕几个响头给男人听听。
  “你真是林黛玉转世。”霍延输的心烦意乱,皱着眉头的样子像刚屠了一个村,自然也不喜欢突然出现的孟郡,他看到这小杂种就烦。
  所以不但不给他药吃,还叫他快点滚上楼呆着,丢人现眼的杂碎。
  也看出他不开心了,霍延的这副模样他见过太多次了,无一例外的是他一定会遭殃。
  所以不用人撵孟郡自己也会溜之大吉,只是胃里实在是不舒服,他辗转反侧的睡不着,一直到天亮,人陆陆续续的都散了,他才安稳的睡下,也祈祷有美梦一场。
  月末的时候老太爷回来,他们和几个旁支的亲戚一起去接人,也听到有人小声的议论,说这就是孟美秀生的孩子吗?
  长的怪好看的,像他妈。
  像吗?
  仔细想一想,孟郡都不记得孟美秀的样子了,上一次见面还是她一瘸一拐的把他送回来,当着霍延的面,讨好着把关系撇清:“孩子不懂事,自己跑回来…”
  “自己跑回来…”
  他被打到半死,孟美秀就站在一旁看,紧张又无措的绞着手指,生怕被牵连。
  一句心疼的话她都不说,也一滴眼泪都没有,只是急着撇清自己,说不乖的小孩就应该吃鞭子。
  大少爷打的对,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听话的小鬼。
  那时眼泪婆娑的抬头看,女人的模样被模糊在眼泪之外,他只看到一个披头散发,邋里邋遢的身影,而后就什么都不再想起来。
  如今他们都说孟美秀漂亮。
  或许只有少年不这样以为…
  没有办法准确的定义她什么,但孟郡必须要说的是她不是一个好妈妈。
  生下他,也只是为了登堂入室,嫁进霍家罢了。
  只是可惜了她的如意算盘,说碎就碎了。
  不喜欢那些议论纷纷,少年跟在霍延的身后,男人走得快,不自觉的就伸出手,孟郡抓住他的衣摆。
  霍延回眸看,动一动就给甩开“干什么呢你!”
  “我就抓一会行吗?”说着他又试探的伸出手,这一次直接被打开:“滚一边凉快去。”
  可他不想跟那群表兄妹们呆在一起,还有霍家的几个姑姑,他们总是看他一眼,然后低下头窃窃私语。
  也有人明确表示出厌恶,是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她说车里坐了脏东西。
  这个时候霍延都变得慈眉善目,生平第一次,他想和男人走在一起。
  就只是痴心妄想罢了,霍延这辈子看他都不会顺眼,非但如此,还要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日日夜夜的找他不痛快。
  更要他流许多的眼泪,说生活苦不堪言,一点盼头都不在。
  所以头都不回,双手插袋,又酷又拽,快三十的人了,幼稚的像一个小孩。
  在孟郡眼里大部分时间男人都是不苟言笑的,还要眉头紧锁,说他不乖。
  可能是基因的问题,霍老爷子也是这样,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几个表亲顿时就乖了起来,嘘寒问暖的凑过去,围成一个包围圈。
  只有孟郡和霍延站在外面,然后男人还点一颗烟,十分唾弃他们谄媚的嘴脸。
  这帮七大姑八大姨可真是烦!
  低头看一眼扎着双马尾的孟郡,这也是生平第一次 ,霍延看他顺眼。
  “你怎么不过去巴结?”
  “老爷子未必认识我,而且人太多了…”
  “你觉得霍家还有谁会不认识你!”
  操!放屁!
  霍延把手搭在他的后脖颈上捏:“你妈可是孟美秀!大名鼎鼎的孟美秀。”
  “可我跟她不熟啊。”抬起头,孟郡盯着霍延看,面无表情的说:“我六岁的时候,你就把我接过来了。”
  这么一说霍延就想起来了,那年他也才十七,可年仅六岁,又瘦又小的孟郡在他眼里,真就小的如同一只蚂蚁。
  他单手就能给人拎起来,轻松的像提着二斤苹果。
  乡下里有蓄水的缸,本来霍延是打算给人扔进去淹死。
  可随即就是凄厉的哭声,还有奶声奶气的话语:“你这个大坏蛋!!!大坏蛋!!!!”
  “我要放狗来咬死你!!!”
  “来咬死你!!!”
  看吧,不愧是霍家的孩子,是有一身硬骨头在身上的。
  张嘴闭嘴就是要弄死你。
  霍延还嘿一声的笑起来,把人提到眼前,才发现哭的直冒鼻涕泡。
  到底还是个孩子。
  那时没曾想这小杂碎会在他的身边长大,也好像也就是把孟郡接过来那年,他不再养马。
  驯马有什么意思,摆弄这样的小杂碎才是真有趣。
  再硬的骨头也挨不过一日又一日的鞭子,也如他所愿的,孟郡像条狗似的听话,把手伸过去,他都不敢躲一下。
  这么想着,就在他头顶拍一拍,十分恶劣的,霍延像对待一条狗似的对待他。
  非打即骂…
  霍延最爱的就是看他流着眼泪爬过来,说大少爷你就饶了我这一次吧,那个药我不能再吃了,我也想长大。
  求求你了,让我长大吧…
  让我长大吧…
  可无一例外的,霍延会踢开他,也时常拿鞋底刮蹭少年的脸颊。
  挺不拿孟郡当玩意儿的,霍延还要笑起来,问他知不知道狗是怎么叫的?
  “狗求人的时候都知道摇尾巴,你看你,就知道拿眼泪敷衍我,你这东西稀奇吗?”
  拿鞭子挂去脸颊上的泪珠,霍延耸一耸肩,说真是腻,十几年不变,翻来覆去你说的也只是这几句。
  求我有用吗?
  我要是真那么好哄,也不会喂你吃这么多年的脏东西了。
  他掰开男孩的嘴,又是两粒胶囊塞进去,桌子上有他喝剩的半杯水,也全都灌进孟郡的嘴里。
  低头看是失控大哭的男孩子,他瘦成一把骨头,整个人都是苦兮兮的可怜,双手颤抖着伸出来,却又不敢碰他一下,哪怕是一个衣角罢了。
  还有漆黑卷曲的长发垫在他的身下,像一口枯井,少年在此坠下。
  求救无门,孟郡这一生都要在黑暗里生存,见不得光的,是被人扔在仓库里的洋娃娃。
  孟郡也恨自己是如此的害怕,可又没办法,谁不害怕那么长的一条鞭子呢,他跪在地上,男人抽牲口似的抽他。
  半条命都叫他给打散了,很多时候孟郡都觉得这是最后一个日出了,他死在这一年,被人提起时还会说一句可怜。
  唉,挺好个孩子,就是没摊上一个好妈。
  又偏偏,生在了霍家。
  作孽啊。
  也是命硬,这一晃就是十二年,太阳升起又落下,咬着牙,一切都被他撑过来了。
  在孟郡的视角上看,霍延是狰狞凶残的,青面獠牙有阴沉可怕的嘴脸。
  他甚至毫无人性可言,常以折磨人取乐,除了鞭子以外,最爱的就是扇他嘴巴。
  又重又快,打的他头晕眼花,然后还要站稳,等着霍延不解气的第二下、第三下…
  只是想想就觉得害怕,于是不自觉的往一旁挪一挪,一个人孤零零的在人群外站着。
  老太爷把霍延也给叫过去了,祖孙俩有说不完的话,路过少年时也有脚步停下,老爷子明知故问的说:“年纪大了就是不中用,这是谁家的小丫头来着?”
  “老太爷你好,我是…”
  也不知道是谁嘴这么快,孟郡的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完就被打断:“这是孟美秀生的那个。”
  “长这么大了?”他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霍延。
  “是啊,今年十八了。”
  “走吧,别在这傻站着了。”
  哪里都不舒服,孟郡他如坐针毡,回去的车上更是热闹非凡,只有他像个雕塑似的坐在一边。
  霍延在另一个车上,只有他跟这群姑婆挨在一起,听她们的议论纷纷。
  一些话格外刺耳,有人说孟美秀是杀人犯。
  你也是贱货一个,那女人生的孩子不用想也知道是个什么货色!
  还是那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她恶意满满,恨不得挖出孟郡的眼睛扔出窗外,长指伸过去,正对着男孩的鼻尖:“少用你这双狗眼睛看我!”
  也有人劝,说楠楠你也少说两句,都过去这么些年了…
  更有人说,那他凭什么登堂入室,淼淼就是他妈给害死的!
  享了这么多年的福,被人骂几句也是应该的。
  像个菜市场,几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在一起吵的不可开交,只有一个男孩在说无辜,剩下的你来我往都是谩骂。
  只有他,只有孟郡低着头不说话。
  一点也不难过,这样的恶意霍延早就给过他,而且更难听的话他也听过,如今的这些已经不算是什么了。
  只是可怜了那个替他说话的男孩子,在这样的攻势之下毫无还手之力,气的直接下了车,临走时还说女孩子真可怕。
  孟郡被遗忘在战场里,听到那个叫做楠楠的女孩说:“你也别觉得不公平,淼淼被你妈害死的时候,一定比你现在要可怜的多。”
  “这些年我们霍家锦衣玉食的养着你,你心里是不是非常的得意?”
  “鸠占鹊巢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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