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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符?”谢霖城见他画好符后就捂着自己的胳膊凑过去了, 还不时就把自己的伤口往苏锦之面前晃, 提醒他自己受了伤。
  “可以治鬼的符。”苏锦之挑着容易理解的词给谢霖城解释了,因他知道谢霖城根本不关心这符,只是想让自己注意到他。说话间,苏锦之把这符折成小三角状装进了一个红布包里挂在腰间, 打算等入夜后试试这符有没有用。
  谢霖城见他把符收起来了,对自己手腕上的伤却问都不问一下,便挑了挑眉梢,捂着手腕装模作样地“嘶”了一声。
  “怎么了?”
  果不其然,青年闻声就朝他望过来了,谢霖城马上垂了眼帘,眉头稍稍蹙着道:“没事,只是不小心扯到伤口罢了。”
  苏锦之听他这话倒是没有怀疑,拉过他的手一看,见腕间那处确实有条刀痕,不过已经撒了药粉止过血了,但那些血凝在一块成了红色的血痂,看上去还是有些骇人,便让奴仆去拿了药箱要给谢霖城上药。
  “到我房里去上吧。”奴仆刚把药箱拿过来,谢霖城就用另一只手拎起了药箱对苏锦之说道。在苏锦之朝他投来狐疑的目光后,谢霖城又笑了笑继续说:“三爷的脖颈也需要上药啊。”
  谢霖城不提还好,这一提苏锦之马上就觉得自己脖颈处火辣辣的痛,跌倒时撞到地上的后脑勺也在痛,因为方才没有注意所以痛感才不怎么明显,现在注意到了,他才发觉自己全身上下又酸又痛,没一处舒坦的地方。于是苏锦之便没反对谢霖城的意思,跟着他一起回卧房去了。
  谢霖城的卧房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一间了,毕竟那里现在都供着谢家先祖的牌位,他们再继续住在里面也不太好,所以在三日香净心期结束后苏锦之就让谢霖城换了间屋子住。
  而谢霖城也没客气,第二天就让下人收拾了一间更宽敞舒适的房间,拉着苏锦之住进去了。
  进了房间后,苏锦之就让谢霖城在圆桌旁坐下,自己拿了纱布和药粉给他裹伤口。
  其实这伤对于谢霖城来说一点都不严重,他打仗的时候受得伤比这重多了去了,但是他偏生就是想看苏锦之那一向淡漠的脸色露出些不一样的表情来,不管是担心或是其他什么的,只要是因他而起的都好。
  “不疼吗?”苏锦之用湿毛巾给谢霖城清理了伤口,那上面的血痂被擦去后又有冒血的趋势,苏锦之赶紧取了些药粉撒上去,又用纱布在上面裹了两圈,这么一番动作下来谢霖城却一声都不吭一些,难道他就一点也不疼吗?可明明他刚刚还说扯到了伤口会痛呢,苏锦之忍不住抬眸问了他一句。
  谢霖城马上说:“疼。”
  “我是不是下手重了?”苏锦之听他说疼,自己也有些心疼,“你疼怎么不和我说呢?”
  谢霖城不甚在意道:“没了,说了怕你担心。”
  苏锦之翻过他的手,见谢霖城手背上都是自己刚刚抓出来的抓痕,心里的愧疚更深,顿时觉得自己一直瞒着谢霖城一些事情不好,张了张唇,讷讷道:“对不起……”
  谢霖城任由苏锦之拨弄自己的手,打算他给自己上完药后就给他涂药,没想到苏锦之却突然和他道歉,有些讶然地朝他看去,笑了笑道:“三爷,怎么突然和我道起歉来了?”
  “我其实能见鬼。”苏锦之犹豫了一会,“也怕鬼……但是却一直没和你说,因为我——”
  “我都知道的。”谢霖城听着他话音里浓浓的愧疚和自惭,不忍心他再自责下去,便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你都知道了?”这次轮到苏锦之惊讶了,谢霖城已经知道他怕鬼所以才靠近他的?他之前一直没想好怎么和谢霖城解释这些事就是因为谢霖城不怎么相信这些鬼神之说,他也不好和谢霖城解释他一开始靠近他,是因为谢霖城身上的血煞之气能够护着他。
  “你刚刚和谢霖宇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谢霖城顿了顿话音,“我才是要说对不起,我之前一直不信这些东西,所以也没能早些发现你怕鬼。”
  想了想,谢霖城又安慰他:“怕鬼乃是人之常情,其实我也怕的。”
  俗话说平时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谢霖城本就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他身负血煞之气之前从没碰到过什么不干净的事,自然也就不信这一些。结果在回了青镇的第一天起遇见苏锦之之后,他所碰见的邪门怪事就一天比一天多了,想到这里,谢霖城也不由得失笑。
  苏锦之怎么会听不出他对自己的安慰,一时间又羞又恼,毕竟怕鬼怕成他这样的人不多,更别提他还是青镇出了名的“治鬼大师”,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了他以后还怎么做生意?
  谢霖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伸手揽过苏锦之的腰,鼻尖与他颈侧贴得极近,若即若离,勾勾唇角笑道:“放心,谢某定会守口如瓶,不会说出我家棠儿的小秘密的。”
  苏锦之听着他喊自己这娘兮兮的小名就很羞耻,耳廓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一层绯色,见谢霖城拿了药箱里的药膏要来给他上药顿时侧了侧身要避开:“我想先洗个澡。”今天这么一通折腾下来,他身上什么都有,汗血泥灰就不说了,更重要的苏锦之怕他身上还沾着些那个谢家大伯的骨灰。
  谢霖城看着他通红的耳根,略作思量就让谢家奴仆去准备热水去了。
  谢霖城现在住的这间屋子极大,在南边还用屏风隔了一间小屋出来,放了浴桶在那,奴仆们一个接一个将热水倒进浴桶里,将水温调试到一个热乎却不会烫人的温度,又在浴桶一旁留了几桶滚烫的热水就退下了。
  苏锦之解衣服之前下意识地看了眼谢霖城,但是谢霖城却看也不看他,就站在窗户前开着窗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苏锦之也没太在意,毕竟还没入夜,这又是谢霖城的房间,他和他住在一块总不可能洗个澡还要叫谢霖城出去吧?再说苏锦之觉得他现在已经算是和谢霖城在一起了,要是发生点什么事也没什么,又不是没有发生过,于是苏锦之心如止水的长腿一迈就跨进浴桶里去了。
  谢霖城的听力不错,那泡澡的小屋和正屋就有一道屏风隔开而已,根本就没有什么隔音措施,那边青年入水时的哗哗声清晰的传入他耳中,一下子就叫谢霖城的心也跟着水声荡漾起来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小乔木,那是一株垂丝海棠,是他前几天在二夫人的小花园里见到的,当时他就毫不客气地将这株东西给移走了,重新种到自己新房间的窗旁。
  现在这株垂丝海棠已经开花了,花朵又粉又嫩,花梗细弱地垂着,上面还长着一些稀疏的柔毛,一簇一簇地紧挨在一块,惹人怜爱。
  谢霖城看着它们,又听着青年浴桶那边哗啦哗啦的水深,呼吸一重再重,最后抬手一把掐下几朵海棠花,将那些花瓣一片片从花萼上剥下来聚拢在手心,朝着小屋走过去。
  他故意将步子压得很轻,一点声响都没有,于是青年也确实没有发现他,仰着头抹脸上的水,谢霖城就那样看着那些透明的水珠顺着青年白皙的颈子滑下,紧紧锁着他的视线经过锁骨,停在水中比花瓣还要粉红的两点之上。
  谢霖城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便将手里的花瓣撒到了青年的脸上,那些花瓣在半空中散开,只有一瓣轻轻蹭过他的唇,其余地皆落在了发间或是浴桶里,飘在水面上,也略微掩去了浴桶里的无边春色。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动作,青年微微蹙起眉,睁开眼睛朝他看来,那双淡茶色的眼珠像是经过的水的洗涤,变得更加清澈透亮,带着噬魂夺魄的力道猛地撞入他的心。
  眉间弦月,唇上桃花。
  刹那间,谢霖城脑海里就只有这八个字。
  苏锦之刚洗完头,仰着脖颈掬了一捧水浇到脸上,却突然发觉有什么东西顺着他头顶落了下来,又飘进他的浴桶里。苏锦之睁开眼睛一看,就看到谢霖城站在他面前,目光幽邃,像是燃着一簇火,落在他身上时感觉比浴桶里的水还要烫,而他刚刚扔进浴桶里的东西,是几瓣粉色的海棠花瓣。
  “……元帅?”苏锦之轻轻出声,叫了一声谢霖城。
  谢霖城怎么往自己浴桶里丢花瓣啊?这习惯简直和里维斯一模一样,每次洗澡都要往水里加一堆花瓣。想到过去的事,苏锦之的目光不禁放软了几分,柔柔地朝谢霖城看过去。
  浴桶边本就湿气氤氲,热气腾腾,谢霖城在旁边站了一会,就觉得全身都热了起来,伸手解开了自己一向扣得整整齐齐的领子,双手撑在与浴桶测沿处,喉结上下攒动了一下,俯身望着苏锦之,哑声道:“三爷今日受了伤,不方便洗澡,不如由谢某代劳?”
  谢霖城说这话也是试探的意思,青年要是说好,那他就继续;青年要是说不好,那他就马上转身离开。不管如何,他平日里虽然极其喜欢上手撩拨青年,但他要是不愿意,他就绝不会强迫他。
  苏锦之陡然听见一向流氓的谢霖城竟然这么君子,还意外了一下,毕竟他看着谢霖城这眼里都快冒出火了模样,还以为他会直接上来呢。
  青年好半晌不说话,谢霖城望着他裸露在外白玉似的光滑皮肉呼吸重了又重,扣在木桶边缘的手攥得也更加用力,手背的黛色青筋也鼓了出来,显示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谢霖城除却脸上那道疤之外,长相可以说是凌冽俊美,尤其是那一双深灰色眼睛,凝着人望时像是能把人吸进去一般深邃,而他因为绷着身体,被包裹在军服底下的结实肌肉也随之崩紧,衬得衣衫撑起弯曲的弧度,苏锦之本来就喜欢他,来这个世界后就一直禁欲,现在看见他这样子顿时就有了感觉,便胆儿肥了似的勾起唇角,仰着自己细白的下巴朝谢霖城靠近,还上手轻轻蹭了下男人扣在木桶边缘的手背,顺着胳膊轻抚至他胸膛处,在男人结实的胸肌上按压着,张唇呵着热气,轻声道:“那元帅……可要轻一些才行呀。”
  仿佛带了湿意的绵长尾音甫一落下,苏锦之就还嫌不够似地,伸出软红的舌尖在谢霖城的喉结上舔了一下,舌尖触碰到的地方有些咸,苏锦之知道那是因为谢霖城憋出了汗,便更加心痒痒地绕着他的喉结打转,最后合唇轻轻吮了一下,紧跟着,苏锦之就感觉到谢霖城的喉结又上下滑动了一次,发出因为离得近,他还能听到男人吞咽时发出的“咕咚”声。
  然而没等苏锦之再做他想,下一刻他就感觉眼睛一黑,下巴被人重重地捏住,唇上也压上了两瓣柔弹的唇瓣,堪堪触及,便有一条热滑的舌头探了进来,在他口中肆意翻搅,攻城略地,吻得苏锦之几乎无法呼吸,可他脑后还扣着一只大掌,逼得他只能仰头承受,无法退离。
  但谢霖城亲了一会就放开了他,让苏锦之能够靠着木桶边缘匀着呼吸。
  “轻一些?”
  谢霖城轻轻笑了一声,嗓音像是被名为“情欲”的砂纸打磨过一般又低又哑,苏锦之张着唇急促地呼吸着,望进谢霖城的眼睛里时突然怵了一下。
  正如谢霖城想要从苏锦之一向正经禁欲的脸上看到一些不一样的表情一般,苏锦之也见不得谢流氓脸上端着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他之前撩拨谢霖城,就是想逗逗他,毕竟他觉得谢霖城流里流气的,看着就不像是那种自控力极好的人,所以他故意撩了一下他,想逼谢霖城破功。
  可苏锦之现在却发现了一个很可怕的事——谢霖城的自控能力并非不好,相反的,他刚才能憋住,就证明他绝对是自控力绝佳之人。
  而这样的人,最喜欢在床上端着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将他折磨得死去活来。
  苏锦之眼睛睁大,马上荡着水缩到浴桶一角。他刚刚进这浴桶时还在心底赞叹过这桶真大,洗着真舒服,现在看来,这明显就是不详征兆啊。
  果不其然,谢霖城在下一刻唇角就勾得更高了,他直起身体,比之前的苏锦之看似还要更加心如止水地解着衣扣,淡定地脱下所有衣物,露出强壮结实的身躯,看着缩到浴桶一角的苏锦之笑了笑,毫不在意地敞着口口踏进了浴桶,靠近苏锦之,在他耳畔低喃道:“轻一些?就怕三爷等会求着谢某越重越好。”
  “在浴桶里就是不够尽兴。”谢霖城从背后抱着苏锦之咬着他耳朵,胸膛紧贴着他细滑如缎的脊背,察觉青年还是紧紧地咬着他,声音沙哑地扳过青年的脑袋,和他深吻了起来。
  苏锦之闭上眼睛和谢霖城唇舌勾缠,自动过滤鬼怪们“嗬嗬”的低吼声,和碰到他的雷电神符被电时发出的惨叫。
  谢霖城见他突然这么乖巧温顺便放开了他的唇,捏着他的下巴细细打量他的神色,发现青年脸上那一层因为情欲而出现的好看薄红,现在已经全数消失了,小脸煞白就和见了鬼一样,再联系在屏风上的长褂盘云扣上不停响动的小铜铃,顿时就明白了,伸手抱了抱他:“又见鬼了?”
  “嗯。”苏锦之伏在谢霖城颈侧应了一声,委屈道,“我要弄死谢霖宇!”
  做爱做到一半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堆吓人的东西,苏锦之觉得他都要做出阴影来了,那坟头土的效力还在他身上,得重新请门神才能把这些鬼怪赶走。
  “他也活不长了。”谢霖城知道他怕鬼,也就没有再继续做,捂着他眼睛用浴桶旁边的干净的备水给他清理身体,最后将他抱到床上,“先睡吧,等到了白天就看不到这些东西了。”
  苏锦之被谢霖城折腾得狠了,很累,闭上眼睛倒是没一会就睡着了,一觉到天亮。
  苏锦之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谢家重新请门神,防止他和谢霖城在恩爱的时候突然又冒出一堆不干净的东西来。
  谢家人昨天被谢霖城拉去坟山刨坑埋了,今日早上也还没回来,苏锦之不知道他们死了没有,想了想也不再等了,用笔又画了几张雷电神符,还带了些朱砂红线,拉着谢霖城就往谢家坟山去了。
  也许是因为阴气重的缘故,谢家坟山上卉木葳蕤,在这日头正好的正午时分竟也凉得有些渗人。然而更渗人的,还是那坟地中的场景——
  昨日谢霖城让士兵挖坑埋谢家人,只埋到了他们腰间,顺带用土把他们的手给压住,让他们不能自己刨土离开而已,并没有直接要他们死。
  但是今天他们再来这里时,坟地里却一个人也看不见,远远地看去只能瞧见一些突出地面的乌黑圆点。
  众人走近一看,才发现那黑色的东西是头发,是突出地面的半个头顶。
  谢家众人,已经全部被埋进土里去了。
  第103章 尸穸20
  众人望着地上这一堆圆圆的半个脑袋, 青天白日下鸡皮疙瘩冒了一胳膊。
  谢家人之所以会落到今日这种局面, 都是自作自受——自己种下的因, 总有一日会破土结果,至于是善果还是恶果,全看那日种下的是善因还是恶因。
  苏锦之叹了口气, 叫士兵们在坟头周围挖出一条小渠, 把朱砂红线连同雷电神符一起埋了下去, 埋到一半时一个士兵忽然跌跌撞撞地从一边跑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那、那里有个人头!”
  大家闻言连忙走了过去, 靠近后才发现那个人头居然是谢霖宇。
  准确来说,那还不是人头,只是他身体的所有部分都埋在土里, 只剩下一个头露在外面所以士兵才以为那就是个人头。
  谢霖宇的眼睛紧阖着, 大家也不敢靠近他去试试他鼻尖还有没有气进出,不知道他死了还是没死。
  “大帅, 要不要把他给挖出来啊……”士兵看了看谢霖宇,小声询问着谢霖城。
  “挖出来做什么?”谢霖城冷冷道,垂眸睨了一眼那个圆圆的脑袋, “反正到了晚上, 他还会回到这里来的。”谢家众人都被埋了, 只是谢霖宇死得比他们稍晚一些而已。
  谁知谢霖城的话一出口,谢霖宇就像是被惊醒了一样,紧阖的眼帘猛地掀开,眼睛睁得极大, 惊恐地望着谢霖城嘴巴张张合合,感觉他是要说什么话,却说不出口一般。
  士兵们被他这突然的反应给吓了一跳,纷纷离远了一些,但是见谢霖宇光张着嘴不出声又走近了一些,表情复杂地盯着他看。
  苏锦之知道他为什么说不出话,因为他脖子上有一双青白色的手,指节浮胀,指甲灰白,指缝中带有灰黑色的泥土——这是一双非常典型的死人手,和以前攀缠在谢家人身上的手如出一辙。正这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所以谢霖宇才说不出一句话。
  但苏锦之却依稀能猜出谢霖宇想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救他之类的话,说了也没什么用。
  谢霖宇的确是想说,想求苏锦之救救他的。
  昨天他们被喂完土之后就被谢霖城的属下拖来谢家坟山上埋了,这和他们每晚被鬼拖下地面的感觉完全不同。那些鬼只会从地面上伸出几只手,拽住他们的脚腕将他们往土里拖,先是没过脚踝,然后是膝盖,腰胯……所以他们是慢慢陷进土里去的。但是现在,他们却要在最安全的白天里亲眼看着那些士兵们挖出一个个坑来,然后像是栽树一般将他们放进坑里,一铲一铲地往坑里填土,一点一点的离死亡更近。
  谢家人先是对这些士兵破口大骂,等发现这些士兵们就像听不到他们说话一样充耳不闻时,又转而去骂谢霖宇。
  谢霖宇可没有管他们骂什么,他只顾着在身后悄悄给自己解绳子,打算趁士兵们不注意的时候跑开,然后再去找教他杀苏锦之的那人,问问他能不能够救自己……
  但是谢霖宇没有受过专门训练,想要解开士兵们捆人的麻绳很不容易,他想办法抻手在背后摸着,想要摸到那个绳结,却碰到了一堆冰冷滑腻的东西。谢霖宇还以为那是他的错觉,便伸手拽住那滑腻的东西扯着,但越扯感觉这触感越不对劲——它又凉又软,带着十足弹性,不像是绳结,倒像是人的肠子。
  谢霖宇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地扭头朝身后看去,却对上了一张他极为熟悉的面孔。
  那面孔的主人脑袋有一块是已经凹陷下去了的,像是被人用棍子重重地打碎了一般,甚至可以从凹陷的部分窥见里头的脑肉,瞪大的眼眶里的眼球表面带有许多血丝,死而无神的瞪着他,混掺了白色脑浆的血液顺着他的脸侧往下淌着,浸湿了他的整个肩膀——挂在他背后的不是旁人,正是被他用棍子敲死的谢家大伯。
  谢霖宇眼前一黑,不知怎么的就没了意识。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的脖子又酸又痛,仿佛有人骑在上面一样,再后来,他便感觉身体被埋进了土里。他能听到谢家人的惨叫,依稀是知道他们被拽进了土里,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什么东西拉着一直往下沉,但他自己却像是被鬼压床压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直到天亮后,他听到了谢霖城说话的声音。
  他说,就算自己出去了,到了晚上还是会回来这里的。
  苏锦之也走过来看了谢霖宇一眼,他还以为谢霖宇已经死了呢,没想到他还活着,不过他肯定是活不过今晚了。苏锦之收回目光,让士兵继续挖小渠:“继续挖吧。”
  “你在这里埋这些有什么用吗?”谢霖城看着苏锦之在小渠前埋朱砂红线和黄符,也半蹲了下来帮他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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