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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配,指的是生物的生殖细胞进行结合,导致受精和繁衍的活动。”反正也睡不着,苏锦之就随便和零号说话,他在听到“交配”这两个字时,脑海里突然出现了这么一句教科书般的科学解释,就直接念了出来,“我和谢霖城都是男的,不能繁衍,所以我们这不叫交配,叫做爱。”
  苏锦之非常严肃地和零号解释他和谢霖城刚刚的床上运动。
  “有爱的话,那你们一定都很开心。”零号说,“我们和新身体的融合程度不错,一号哥哥给我植入了很多情绪程序,但是我还是不懂你们碳基生物的‘爱’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绪。”
  “新身体?”零号这么一说,苏锦之才想起之前一号和他提到过的,他们用了一批2500年的古董机器人做身体的事,“不懂是正常的,你和一号不过是智能ai,不管植入多少情绪,不管与人类有多像,你们都不是人类。要是真的懂了,那机械人领域就要掀起一场革命了——谈论拥有了自主意识和所有人类感情的机器人,是否还能冠以‘机器’之名。”
  “唔……”零号沉吟了一会,有些犹豫地开口,“可是我和一号哥哥其实也不是智能ai啊……”
  “你们不是智能ai?”苏锦之愣了一下,“那你们是什么?”
  零号说:“我和一号哥哥都不是遵守你们太阳系三大定律制造出的初始的机器人或是ai程序啦,我们来自仙女星系,是一种硅基生物,不过银河系的环境对我们实在是太不友好了,所以我们必须找一些寄宿体,而且必须是没有自主意识的机器才比较安全,机器人或者是仿生人都是不错的选择。”
  “硅基生物……”苏锦之低声喃喃着,“我记得你们长得就像芯片一样,有理论说,假设智能电脑的芯片上带有的智能ai拥有了自主意识,那就可以说它是硅基生物了。”
  如果零号和一号真的是硅基生物,也难怪他们要找机器人做寄宿体,芯片状的硅基生物确实很难在遍地都是碳基生物的银河系生存。
  “不过说到底,你们和智能ai还是很像的。”苏锦之有些好奇,“不过你们会睡觉吗?会做梦吗?”
  零号没有否认,只是道:“你们碳基生物也很像。”
  苏锦之不懂零号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都是以碳元素为有机物质基础构成的生物当然相像了。
  “情绪也很复杂。”零号继续说,“对了宿主大人,这几个世界好玩吗?您喜欢吗?”
  “如果没有鬼的话,我想我会很喜欢的。”
  零号不解:“为什么不喜欢呢?宿主大人您不是很喜欢迷信吗?这些世界里的景色在现实世界里很难找到呢。”
  “是啊……”苏锦之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睡着雕花木床和榻顶上垂下的淡妃色纱帐,不管是这个世界怪异荒诞的鬼魅邪祟,还是之前西世纪里传奇瑰丽的黑天鹅城堡,都是未来世界极其难以见到东西,如果他没有死的话,可能会一直守在那个只剩下一片废墟的地球上,孤独终老吧。
  “但是我觉得现实世界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呀。”零号软软的开口,“银河系里有好多漂亮好玩的星球呢,我听说有个星球,一半永远都是白天没有夜晚降临,一半永远都是黑夜不会到来黎明;而在其他星系有一座巨大的行星,听说上面住着龙,就是你们地球书上记载的,那种胖胖的碳基生物,不过听说那颗星球最近在打仗——”
  “可是我不能去啊,也不能亲眼看到那些景色,不管它们有多美,我都看不到。”苏锦之笑了笑,打断零号的话,他的身体无法接受免疫抗体疫苗,必须时刻待在隔离房间里,要出去的话还得穿上防护服,更别说挨过星际旅行进行时空跳跃的强烈不适,“所以从我还小的时候起,我就会经常跑到图书馆里翻看古地球的历史书籍,虽然有些书里记载的东西是不是真实的已经无从考证了,但我却总爱幻想,我要是能在能生活在这些世界里会怎么样……”
  零号问他:“那现在您的愿望实现了,您不开心吗?”
  一号说他沉迷在这些虚幻的世界里忘了真实,其实并没有,他一直清楚地知道这些世界是虚假的,但是因为有他喜欢的人存在,他才希望留在这个世界里舍不得离开,希望这个世界是真实的。
  因为他不知道,这些每一个幻丽奇妙世界是否有尽头,而他在尽头停下之后,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他挚爱的人了。
  “不开心。”和零号说了很久的话,苏锦之渐渐有些困了,“因为在我的愿望里,我想有人陪我看这些景色。我的愿望不该是只有我一个人的,应该还有另一个人……”
  苏锦之第二日在谢霖城的陪伴下回了苏家收拾行李,顺便和苏母告别。
  苏母看着他们两人站在一块的样子,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红了眼眶,有些哽咽,但还是抬手轻轻抚着苏锦之的脸颊道:“去吧。你从小就身体不好,妈妈也没带你去过别的地方,沂城的景色很美,跟着谢大帅好好去看看吧。”
  “谢谢你,妈妈。”苏锦之抱了苏母一下,将下颌轻轻搭在她的肩上。
  “好了,我家棠儿都这么大了,还爱撒娇呢。”苏母拍了拍他的肩,眨眨眼睛将眼里的泪意散去。
  苏母没让苏锦之动手,也不许家里任何下人过来帮忙,亲自帮苏锦之挑选好了路上要穿的衣裳,尽数装在一个小箱子里让谢霖城帮忙带着。
  等上了车之后,苏锦之坐在后座时还频频回头看着苏母,不断挥手和她告别,直到彻底看不到她的身影后才坐了回来。
  谢霖城将他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拨到耳后,柔声道:“你要是想咱们妈的话,等过段日子我陪你回来看她。”
  苏锦之眼眶有些红,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谢霖城见此,抬手抱了抱他。
  苏锦之靠在他的肩上,余光扫到自己左肩上绣工精美的海棠绣花。
  青镇人人皆知苏家三爷腕间红线铜钱,肩上一枝海棠,却极少有人知道他每一件衣裳的海棠花,都是苏母亲手绣的。含着无限的慈母之情,期望她的儿子平乐安康,一生无忧。
  这个世界里虽然鬼怪邪祟横行,他时常恐惧害怕着,却也有着很多爱他的人。如果这个世界是真实的,哪怕他真的一生摆脱不了那些骇人的游魂厉鬼,他也愿意留下来。
  可是这个世界不是真实存在的,他也不能永远地留在这个世界。
  第105章 尸穸 终
  沂城和青镇隔得不算特别远, 但考虑到苏锦之的身体, 他们在路上走了整整三天。
  但即便如此, 等到了沂城的时候苏锦之还是病了,一直持续着低热,烧得脸颊红红的, 等热度稍微褪去一些后, 脸色就是极为病态的苍白。
  大夫来看过, 说是邪风入体着了凉,得待在家里好好休养吃药, 于是谢霖城之前想好的所有要带苏锦之出去的计划都搁浅了。
  “对不起……”趁着谢霖城来给他喂药的时候,苏锦之拉着他的手低声道歉。
  谢霖城怔了一瞬,很快笑了起来, 坐在床沿边上将他抱在怀里, 吹着勺子上的药汁喂他:“和我道歉做什么?”
  苏锦之靠在他的肩胛处:“不能陪你出去看那些好看的景色了。”
  “这些景色又不会跑,就算错过了今年, 明年也还能看。”谢霖城抚着他的头,用指尖顺着他的发丝,“乖, 等你病好我们再去。”
  苏锦之没有说话, 只是抬手紧紧抱住谢霖城的脖颈。
  这个世界原身的生日是冬天, 十二月季冬,亦曰暮冬。
  海棠花开在七月,如今距他二十岁生辰只剩下五个月不到的时间了,谢霖城看着苏锦之一直在病榻上殃殃的模样, 突然想到了青镇那个关于苏三爷活不过及冠之年的传言,他在苏锦之面前虽然依旧表现得十分淡定,但是眉宇间忧虑和焦躁却越来越掩饰不住。
  等到某个夜里苏锦之由低烧转为高烧之后,谢霖城终于坐不住了,他精心呵护娇养着的青年,明明之前一直是好好的,却在来了沂城后短短几日内就迅速消瘦了下去,让谢霖城不得不怀疑他是否真的就像谢家人说的那样,是天煞孤星,克尽至亲。
  于是谢霖城瞒着苏锦之在背地里找了几个“大师”询问苏锦之现在的情况是怎么一回事。有人说,是他杀孽太重,所以这份血债要他至亲至爱来偿还;有人说,是因为苏锦之没继续睡在房中墓里,阴差察觉了他没死的事,所以每晚都在床头伺机想要勾走他的魂。
  因此没过几天,苏锦之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座墓里,若不是他旁边还躺着个谢霖城,苏锦之都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苏家,睡在他的房中墓里。
  谢霖城是抱着苏锦之的腰身睡觉的,怀里的青年有点什么动静他都能察觉到,所以苏锦之才睁开眼睛不久,他也跟着醒了过来。
  “元帅?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怎么会……”苏锦之看着这墓床,不禁开口问谢霖城道。
  “果然不烧了。”谢霖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用额头抵着他的额感受了一下那里的温度,然后把苏锦之抱起亲手为他穿着衣裳,“等会喝了粥吃完药,我就带你去一个地方。”
  苏锦之听谢霖城这么说也愣了一下,他很快意识到,谢霖城以为自己生病是因为没有睡在坟墓里的缘故,但事实却不是这样的,实际上他甚至也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持续发热。
  他曾经问过一号,言辞锋利地质问它,是不是它搞得鬼,为了让他快点做出选择,但一号只给了他两个字——不是。
  “我明明没有什么大病,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怎么会一直发烧呢?”苏锦之是不愿意相信一号说的话的,然而一号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谎。
  一号给他的回答依旧很简短:“免疫机制问题。”
  免疫系统会对异体的物质产生排除,从而导致发热,一号这么回答的意思感觉就是在说他身体里多了些不属于他自身组织的东西。苏锦之顿时觉得他还是相信谢霖城请来的那个大夫,说他只是着凉的断定吧。
  离开这间屋子的时候,苏锦之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坟墓的墓碑。
  墓碑上刻了两个人的名字,一个是他的,一个是谢霖城的。
  苏锦之垂眸沉默着,直到上了车之后才问谢霖城:“我们要去哪里?”
  “去虚澜观。”谢霖城对他笑了笑。
  沂城有一座山,山上有一座有着百年历史的小道观,名为虚澜观。
  谢霖城花重金请的那些大师里还有人给他出主意说他可以建一座道观,专门为苏锦之积福,但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另一个道长推翻了,他说不是每个人都能修建寺庙道观,如果那人命格不够反而会死得更早,谢霖城倒不如捐钱给道观,让道观专门为苏锦之点灯祈福。
  给谢霖城出这个主意的人,就是虚澜观的现任观主。
  谢霖城略一思索,就同意了虚澜观观主的建议,马上拿了自己近一半家产给予虚澜观观主作为资金重新修缮虚澜观。而昨日,虚澜观观主告诉他,点灯塔已经建好了。恰逢苏锦之今天不生病,谢霖城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想带着他去虚澜观上香祭拜一下。
  苏锦之听到虚澜观这三个字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这不是上个世界他和谢殊一起去的那个道观吗?
  直到谢霖城带着他去到虚澜观,看到那与上一个世界所差无几的道观时,苏锦之才震然回神——这的的确确就是上一个世界的那个道观,就连点灯塔都一模一样,从未变过。
  只是与上个世界不同的是,点灯塔里现在只燃着一盏灯,微弱地亮在塔顶。
  “我在点灯塔里为你点了一盏灯。”谢霖城紧紧地握住他的手和他站在塔前,“希望它能保佑你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苏锦之抬着头,怔怔地望着那一盏长生灯,他真的很想告诉谢霖城,不要再这样温柔地对待他了,他就要走了。一号给他出了一道极其艰难的选择题——是一直分离等待下一次短暂的相遇,还是在长久的相伴之后永远分开?
  他要怎么选,他要如何选?
  江南三省的人都知道,谢霖城曾经是不信这些东西的,可他现在却像是最虔诚的道徒,寻求着一切办法让他能够过上无病无灾无忧无愁的一生。
  苏锦之强装着高兴扯出笑容,不想让他担心。
  谢霖城为苏锦之点了长生灯,似乎觉得这样就能高枕无忧了,在下山的路上一直和他说着话:“你知道这登上虚澜观的路,为什么不筑一阶石梯吗?”
  “不知道。”苏锦之说,他在上个世界的时候也没听过虚澜观这条路的来历。
  谢霖城说:“观主告诉我,修成这样是为了修行。”
  苏锦之不信:“哪有人会通过走这样的路来修行?”
  “还真有。”谢霖城笑了笑,“观主说有个和尚,就经常在这条登山路上来回地走,说不准我们下山的时候还能遇到他呢。”
  苏锦之只当谢霖城在和他开玩笑,却没想到他们在下山的时候还真碰到一个人。
  那个人长得端正帅气,剑眉英挺,鼻梁高直,一副正派模样,正是他上个世界在虚澜观登山路上碰到的那蕴之。
  “你说的对,还真有人这样修行的。”
  苏锦之停下脚步对谢霖城说道。谢霖城还没反应过来苏锦之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他大步朝前面一个清俊的男子走了过去。
  “大师!大师!”苏锦之走到那蕴之的面前拦下他,“您会算命吗?”
  那蕴之闻言,顿时抬眸看向他:“施主知道贫僧会算命?”
  “对的。”苏锦之点点头,把手伸到他的面前,“大师你会看手相的吧,能帮我看一下手相吗?”
  那蕴之没拒绝,捏着苏锦之的手指尖盯着他手心看了一会,吐出和上个世界给他看手相时那一模一样的五个字:“施主,你死了。”
  苏锦之对这个回答早有心理准备,但是这个当口的谢霖城却听不得任何关于他的坏话,听见那蕴之这么说他马上就变了脸色,声音都变了厉吼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这个世界的那蕴之清冷端正,完全不似上一个世界不正经的模样,听到谢霖城反驳叱也依旧面不改色,坚持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位施主的手相不只是是死人之相,单看他的面相也是早夭之相,根本活不长的。”
  “那大师你还会算姻缘吗?”苏锦之笑了笑,指着他身边的谢霖城道,“我想算算,我和我爱人的缘分。”
  “八字。”那蕴之吐出简短的两个字。
  苏锦之便把他与谢霖城的八字告诉了他,那蕴之蹙眉沉默了一会,才有些犹豫地开口:“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除非——”
  谢霖城气得直哆嗦,苏锦之甚至怀疑他下一刻就要忍不住上前去揍那蕴之了,但他竟然忍了回去,口中反复念道“简直就是鬼话连篇”没等那蕴之把话说完,就拉着他往山下走,生怕走得慢一些会听到那蕴之说出更难听的话来。
  而与此同时,一号的声音如同鬼魅出现他在耳畔:“考虑好了吗?”
  苏锦之没有回答,他一路都沉默着,谢霖城以为他是听了那蕴之的话难过,便捧着他的头,迫使苏锦之抬起头来回望着他,安慰道:“别怕,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
  苏锦之早就不怕死了,他看到谢霖城那双灰色的眼睛,目光深邃,眼里满是自责和坚定,就那样深深地凝望着他:“三爷,你知道吗?谢某在第一次见你时,便芳心暗许了。爱你眉间弦乐,爱你唇上桃花。”
  谢霖城笑着,用拇指蹭了蹭他的唇,又继续道:“观主说我杀孽太多,你和我在一起,所以那些债也压到了你的身上。其实在很久以前就有人警告过我,让我少沾人血,我不听,因为我以前从没想过我会爱上什么人,所以也从没在意过,但我要是知道我有一天会遇见你……”
  他苦笑了一下,俯身抵着他的额头轻喃道:“那我肯定会愿意做个苦行僧修行,日夜吃素念经为你祈福,希望你一生平乐安康……尽管我可能无法陪你走到最后,但是,我一定不会让你死在我的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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