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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感觉不到一点痛苦。
  “小歌,你有没有事?身体有哪里痛吗?”淮昼将苏锦之放开,焦急地在他身上寻找着伤口。
  “我没事……”苏锦之的声音轻飘飘的,他睁大眼睛看着淮昼身后那个街头音乐家,他前一刻还在他们面前拿着小提琴演奏着优美动听的乐曲,现在左胸心脏处却中了一枪,血液争先恐后地从他身体里溢出,很快就将他微弱的喘息给淹没了。
  “别看了。”淮昼抱住苏锦之,将他的头往自己怀里按,不让他看这血腥的场面,“我们先离开这里好吗?”这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是不管苏锦之同意还是否认,淮昼都不会允许他继续待在这里的。
  直到上了车,苏锦之仍是有些惊魂未定,久久没有从那个画面中回过神来,头也一阵阵地发晕,苏锦之知道这是因为这具身体晕血的缘故。
  淮昼没有带着他立刻回到他们住的小房子里,而是开着车在小镇里故意绕了几圈,状似很平常地买了些衣服,带着他进入一个小餐馆里吃饭。
  因为晕血,苏锦之吃饭的时候也是恹恹的,提不起一点劲,甚至闻到肉味时都觉得恶心想吐。
  但淮昼却不允许他空着肚子,拿了把调羹后也不管餐馆里其他客人的目光给苏锦之喂饭:“头晕也吃点东西。”
  苏锦之忍着恶心感,靠在淮昼身上勉强吃了几口南瓜粥,其他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肯再吃了,淮昼见他是真的吃不下了就给他擦擦嘴,然后带他去厕所换新衣服。
  在淮昼神情紧张慌乱地朝他扑过来的那一刻,苏锦之就猜到那枚子弹是冲着他来的,而淮昼现在的举动不过就是证实了这个猜测而已。
  苏锦之不怕死亡本身,但是他会怕死的方式,被枪击身亡,大概是他最害怕的死亡方式,因为第一个世界他就是那样死的,而且那个世界死的时候也是最痛苦的,这给了苏锦之一种固有印象——被枪打到的话会很痛。
  “淮……”苏锦之抱着淮昼给他递过来的毡帽,有些无措地朝他望去。
  “没事的。”淮昼自己换好衣服后,捧着他的头在他额上吻了一下,算作安慰他,然后拿过他手里的帽子给他戴上,“我会保护你的。”
  苏锦之拉着他的手点点头:“嗯。”
  淮昼对他勾了勾唇角,然后牵着他一起回到了车上,只是淮昼上了车之后不知道从哪拿出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划破后座的椅子,从座垫底下掏出了一堆散乱的零件,坐在驾驶座上开始组装手枪。
  淮昼的手指修长而有力,骨节分明,苏锦之一直觉得他的手很好看,哪怕是拿枪的时候也好看。那些细碎的零件在他手里很快就变成了一把简易的左轮枪,淮昼在每个枪槽里都装上了子弹后就把枪带给了他。
  “只有六发子弹。”淮昼抵着他的额头说道。
  苏锦之小心地把枪放进外套的内口袋里,随后看向淮昼问道:“那你呢?”
  淮昼的车里只放了这一把备用的枪,但他身上却带着不少武器,听到苏锦之关系他便勾了下唇道:“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苏锦之见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也渐渐淡定了下来,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打瞌睡,一下午紧绷着的情绪让他整个人都很疲倦,又或许是见了血,苏锦之觉得身上哪都不舒服,下车时脚步都是虚软的,要不是淮昼扶着他,苏锦之早就滑到地上去了。
  结果他们刚进屋子,还没来得及点灯,就见一道黑影站在屋内,朝他们举起了胳膊。
  苏锦之不会蠢到觉得那个人是在和他们打招呼,当即就扑倒在地上了,而淮昼也快速地朝旁边跳了几步,避开那人急射而来的子弹,随后冲上前去扭住那人的胳膊,将枪从他手中打掉。
  两人扭打之间,黑影人很快就落于下风,在淮昼毫不留情地朝他下腹狠狠踹了一脚后没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苏锦之躲在一旁握紧手枪,时刻关注着战况,寻找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开枪,却没想到淮昼听到黑影人的闷哼后忽然停下了所有动作,然后咬牙切齿恨恨道:“许玉兰!”
  苏锦之这具身体的记忆力好得令人发指,听到淮昼叫出黑影人的名字后马上就从脑海中里找出了关于这三个字的所有记忆,可是,许玉兰不就是照顾了他一年多的那个女保姆吗?
  淮昼放开了对黑影人的桎梏,摸黑到桌旁点燃了小油灯。
  屋子很快就被暖融融的灯光给照亮了,而被拆穿了身份,那黑影人也不再隐藏自己了,捂着被淮昼踹到的下体在地上小幅度地滚动,嘴里骂骂咧咧道:“操……淮你他妈对女的也下这样的阴招……”
  淮昼将苏锦之扯到自己身后护着,阴沉着一张脸盯着躺在地上的许玉兰冷笑一声:“你该庆幸你戴了面具。”
  许玉兰脸上带着一个和苏锦之第一次见到淮昼时他脸上带着的有些相似面罩,只是在她开口说话后,这面罩已经失去了它应有的作用。
  然而苏锦之只知道这面具的作用,淮昼却知道它背后所代表的更深的含义。
  杀手分为很多类,有他和许玉兰这种近距离用枪,用刀或者用格斗技巧杀人的杀手,也有用阻击枪远程射杀的杀手,但面具这种东西,一般只有他们近距离杀人的杀手才会用到。
  可他们也不是每次杀人都会带上面具,因为没有必要。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所以他们在确定目标必死无疑的时候,往往不会戴上面具,淮昼第一次杀苏锦之时戴面具是因为城堡的防守太过严密,他得给自己留一条撤退的后路。所以当两个杀手对峙的时候,戴上面具往往代表是示好的一种表现。
  淮昼在和许玉兰的打斗中触碰到了她脸上的面具,这是他刚刚没有在许玉兰落于下风时选择立刻扭断她脖子的原因。
  第153章 如何杀死一个巨婴 终
  许玉兰既然没有带着必杀他和少年的决心过来,因此淮昼也没对她下狠手。
  可即使淮昼已经手下留情了, 许玉兰还是觉得自己被打得很惨, 她没有唧唧都被踹得那么痛,这要真是个男的来和淮昼对打, 还不被他给弄到断子绝孙?
  所以许玉兰在地上躺了好半天, 才姿势扭曲的从地上站起。
  苏锦之没有淮昼那样好的夜视力,根本看不出淮昼打了许玉兰哪个地方, 毕竟她一直蜷着身体躺在地面上,直到许玉兰此刻姿势怪异地站了起来,苏锦之才后知后觉地明白她刚刚说的“阴招”是指什么。
  他看着许玉兰的动作, 莫名地觉得下体一痛, 忍不住朝淮昼又走了几步, 紧紧拉着他的袖子。
  淮昼却以为少年在害怕, 直接抬起手臂抱住了他, 眼神冷冷地看向许玉兰。
  他不必问许玉兰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 有些事他们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一个杀手的出现,他的目的除了杀人不用做他想。
  许玉兰过了很久, 才忍下那渐渐变轻地痛意,她抬眸看向面前紧紧抱在一起两个人,看到少年脖颈上露出的暧昧痕迹,忍不住勾起唇角,冷笑道:“你们倒是很悠闲。”
  许玉兰的话音里还带着一些讽刺的意味,淮昼知道她是在讥笑自己当初没有开枪, 还顶替了她的位置潜入城堡,但是淮昼不想为这件事做任何辩解,所以他没有说话。
  “杀了他能获得的酬劳翻了三倍。”许玉兰看着淮昼这软硬不吃的模样,眯起眼睛,故意当着少年的面说出这样的话,“现在动手,你六我四?”
  “滚。”淮昼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许玉兰不知道苏锦之一直知道淮昼的身份,还以为淮昼是偷偷把他拐出巴特的城堡的,她就不相信,少年知道淮昼的真实身份后还能这样信任地抱着这个灰眼睛的杀手。
  但少年听到她的话后和男人的距离依旧亲近亲昵,白生生地小脸贴在他的胸膛处,睁着眼睛一句话也不说,许玉兰看到他这眼神心脏忍不住也软乎了下来。
  不管是在什么国家,女性的杀手的都十分少,更别提职业杀手,因为她们比起男人总是多了一些温柔和怜悯,她当初宁愿和淮昼合作把报酬分给他一半,也未尝没有自己下不去手的一部分原因。
  她在城堡里照顾了少年整整一年,所以她非常了解这个孩子有多么乖巧,又是多么的可怜,人们想要杀死他只是因为他是巴特的儿子,和他异常聪明的脑袋,却全然没有考虑过他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
  这一年以来,少年一直把她当做母亲来亲近,许玉兰三十多岁了,因为职业的缘故她没有亲人,也没有孩子,在那一年之中她也是真的把少年当做自己的儿子来疼爱,因此她的身份也一直没有泄露,即使是在淮昼和她第一次刺杀失败之后,巴特也没有怀疑过她。
  所以她今天过来这里,也不是为了重新杀死少年的。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许玉兰笑着,如果少年还是很信任淮昼,那么她没有必要破坏他们的感情,但她还是得和淮昼说一些事,“能把你的小天使放开一会吗?和你说点正事。”
  淮昼没有动,身体仍然紧紧地抱着少年,用自己的脊背对着有窗户的那一边,许玉兰知道他在保护少年,于是又补充道:“没有人跟过来,你们这间房子今晚应该还不会暴露,但等天亮后就不一定了。”
  淮昼这才开口,声音淡淡的:“就在这里说吧,他知道的。”
  然而许玉兰听了他的话却没他那么淡然,她睁大眼睛,看看男人怀里的少年又看看他,不敢置信道:“他知道你的身份?”
  “他记得我。”淮昼言简意赅道,“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起。”
  他们第一见面时,男人可是用枪抵着少年的脑袋的,许玉兰咋舌不已,看向少年强调道:“他是个杀手,是来杀你的人。”
  淮昼没有否认,他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按在少年肩膀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而少年的回答却让他唇角忍不住抿起一些温柔弧度:“淮没有杀我,我喜欢淮。”
  许玉兰又道:“小歌,你不该喜欢他的。”
  少年的回答依然坚定:“没有任何法律规定我不可以爱上杀我的人。”
  许玉兰沉默了片刻,不再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的劝说,抬眸看向淮昼道:“巴特找人的动静太大了,以前雇我的那个人好像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把杀了小歌能获取的酬劳提高了三倍,而且这次是不定向任务,谁杀了小歌,谁就能拿到那笔钱。”
  淮昼的声音依旧淡淡的,看向许玉兰的眼神却冷得能结冰:“所以呢?”
  “把小歌送回去。”许玉兰不怵淮昼的目光,直直地迎上去,“送回巴特身边。”
  淮昼一秒的停顿都没有,直接开口道:“不可能。”
  “淮,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自私?”许玉兰皱起眉,有些不耐地朝淮昼吼道,“你明知道光凭你一个人现在已经护不住他了,把他送回巴特身边,巴特或许还能让他活下去。”
  “回去?”淮昼冷冷地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焦躁,“那样的人生也算是活着吗?”
  “可在你带他出来之前,他什么也不知道!”许玉兰也渐渐拔高了声音。
  淮昼顿时沉默了下来。
  是的,少年在城堡的生活在他们这些旁观者看来,根本就不是正常人生,可是在他把少年带出那个金丝囚笼之前,他是什么也不懂的。
  许玉兰见淮昼不再说话,叹息道:“让他回去吧。”
  淮昼抱住苏锦之的胳膊再一次收紧,他有些焦躁,他忽然想不管不顾地掏出枪来杀了少年,这样在他被别人夺走之前他还是属于自己的。
  可就像他做不到放少年离开重新回到巴特的身边一样,他现在也做不到亲手了结少年的生命。淮昼开口,声音里夹杂挣扎的情绪:“我……”
  “我不要回去,我要和淮在一起。”苏锦之不等他把话说完,马上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且不说淮昼愿不愿意让他离开,苏锦之自己也不想重新回到巴特的身边,因为那样做的话毫无疑问他的支线任务肯定就算失败的,再说了他也根本不想离开淮昼。
  “你会死的。”许玉兰怕少年没有听懂他们的话,看向他重复道,“小歌,现在很多人都在朝弗奇小镇赶过来,你不回到你爸爸身边的话,你会被那些人杀死的。”
  苏锦之抱着淮昼,把脸颊静静地贴在他的胸口处不说话。
  许玉兰见他们俩人都像吞了哑药一样死不开口,只能转向淮昼声音扬得更高,吼道:“他会死的!那天没有开枪,结果到头来你还是想让他死在你的手里吗!”
  “爸爸说,他有很多儿子,我只是其中一个。”少年的声音低低的,因为他将头埋在男人的怀里,所以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可是淮只有我一个。”
  “淮说过会保护我的,就算我死了,我也愿意为他而死。”
  淮昼闭上眼睛,抱着少年的胳膊蓦地松了下来。
  许玉兰神情怔然,她沉默了一会,从地上捡起刚刚被淮昼打掉的手枪,递给淮昼:“巴特应该也会过来,天亮之前,如果你不能带小歌离开弗奇,或者……你后悔了,可以去找巴特。”
  淮昼深吸一口气,似乎是做好了决定,他没有接过许玉兰递过来的枪,而是看向她道:“能帮个忙吗?我会给你报酬。”
  “行。”这是淮昼第一次向人服软,许玉兰有些惊讶,把枪收回自己的枪袋里道:“钱就不用了,我是看在小歌的面子上帮你的,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做什么都要钱?”
  淮昼轻轻勾了勾唇角,没有反驳,随后放开少年,转身去给他收拾行李。
  少年穿惯了的睡衣,他每天都要用的奶嘴和奶瓶,还有他们旅游途中他给少年买的所有玩具,都被淮昼细心地收了起来,而他自己的东西只是草草地收了那么两件,就没有再收拾更多了。
  把行李收拾好后,他拉起少年的手,简言道:“走。”
  弗奇小镇靠着一条河,这条河直通另一个繁华的大都市,他们本来是打算在弗奇玩够之后就顺着这条河流去那座城市的,只是现在,这个行程被提前了。
  因为在夜里,渡口上什么人都没有,淮昼找了一条装货物的船,在里面搜寻了一会,最后把其中一个箱子里的货物掏了出来,让苏锦之抱着他的行李躲进去,然后和许玉兰一起踏上船只。
  在淮昼要把箱子关上之前,苏锦之抓住了他的手,问他道:“淮,你们不躲进来吗?”
  “我们在外面保护你。”淮昼回握着他的手笑了笑,俯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你躲在箱子里,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你可以先睡一觉,等到了安全地方后我会打开箱子叫醒你的。”
  苏锦之盯着他:“你保证。”
  淮昼笑着说:“我保证。”
  苏锦之犹豫了一会,这才抱着行李蜷进小箱子里。
  淮昼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开口轻声问少年道:“小歌,你从来没有怕过我吗?”
  少年想也不想就回答道:“不怕。”
  “为什么?你不怕死吗?”
  “我只是不怕被你杀死。”苏锦之握着淮昼的手,反问他,“你会后悔没有杀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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