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后传之擎云侯轶事[出书版]_分节阅读_19
“你应该清楚的才对——这些年来，若说仍有什么是老夫放不下的……也就只有那一声唤而已。”</p>
这“一声唤”所指的，自然便是那里应再简单不过、却始终不曾出自白冽予之口的“外公”二字了……可饶是听着的人心下对此确实没有太多讶异，却仍不免因而短暂沉默了下。</p>
——足够了好半晌，已从宗师高手晋升为天道高手的擎云侯才双唇轻启、略有些艰难地开口低声道：</p>
“……只要您今后愿意仅以我兄弟四人的“尊长”而非“海天门主”自居，这点小事自然再无所谓……外公。”</p>
如此一句罢，白冽予身形一旋，却是连招呼一声也不曾便自轻功运起、越过长者径直往山下的方向奔了去……轻灵如风的身影快得让关清远甚至都没能捕捉到外孙一闪而逝的踪迹，但曾经的海天门主却未因而升起任何不悦。</p>
——他只是静静回味着那时隔多年终于等到的那声“外公”，并在思及外孙闹别扭般的可爱反应后、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明朗而单纯的笑……</p>
叁【谁家浪荡子】</p>
1</p>
时入八月，随着盛夏残留的最后一丝燠热彻底消散，位处南北之交的淮阴已然染上了浓浓秋意。不仅天候明显转凉，山林草木亦已是一片迥异于夏时蓊绿的斑斓……褐橙黄红交错间，饶是满地的落叶多少透着几分萧瑟之感，却仍掩不住如斯秋景惑人眼目的绚丽。</p>
尤其在衬上了城郊那座宁静庄严、古朴幽寂的寺刹之后。</p>
古刹名为南安寺，本只是一座在淮阴城四近行名气的寻常寺庙而已，既算不上什么佛门重地、也远远构不上“香火鼎盛”或“游人如织”的边。可自从当年白毅杰与西门暮云的宗师之战和白冽予与西门晔扭转江湖大势的几次密议——尽管之中最重要的那场密议实际上是在附近的碧风楼别业中定下的——俱曾在此进行的事儿先后见光后，这座寺院便彻底翻了身，不仅一跃而为邻近地区最重要的名胜，更成了无数江湖人心目中一辈子一定要造访一次的圣地……在此情况下，南安寺的人潮与香火与日俱增自是理所当然之事，可曾经的幽寂清静却也因而再难留存；便连那曾经只有少数人知晓的南安寺斋饭，如今也已成了供不应求的南安寺特产，没有一点财力或门道的寻常人根本没有一饱口福的机会。</p>
只是往年总在中秋前后因人潮汹涌而无比闹腾的南安寺，今年却迎来了暌违十数年之久的寂静。不仅从山门延伸入院的青石道上见不着半点人烟，大殿前的广场亦是空得吓人，只有一名穿着灰色僧袍的沙弥在那儿百无聊赖地扫着落叶……此情此景，乍看之下便像是回到了数十年前那些个江湖秘闻仍只是秘闻的时候；可若凝神细瞧，便可发觉南安寺此刻的清寂其实是森严戒备之下的结果。所有欲拜访此地的游客们全给人为地肃清、阻挡在了方圆三里之外，但却没有一个人试图为此抱怨甚至冲撞。原因无他：南安寺之所以会对外封锁，乃是因为里头此刻正举行着的、每两年一度由擎云山庄、碧风楼、靖寒山庄、流影谷等江湖四大势力领袖人物共同召开组成的评议大会；会中的主题则不外乎对今后江湖大势的商议与对各势力间的争端进行调解……可事实上，便不论会议的结果将会如何影响整个江湖大势，单是与会人员的组成，就已足让任何欲闹事者思量再三了。</p>
流影谷主西门晔、靖寒山庄之主淩冱羽、碧风楼主东方煜，以及前些年才刚掌握大权的擎云山庄第三代掌舵者白靖月……单是这四位宗师之一便已有震慑任何意图不轨者的力量了，更何况是四人尽集的此刻？尤其今次更有传闻指称近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擎云侯白冽予也会一并出席，自然让这些听着擎云侯威名长大的江湖人越发安分了起来。</p>
说到底，他们之所以想来南安寺参观，无非也是因着擎云侯曾多次在此留下了足以影响整个江湖甚至天下的事迹之故。若擎云侯真在此地，闹出什么动静岂不都等同冲撞了他老人家？</p>
也正因着这份思量，这些给挡在了南安寺三里外的民众虽只能勉强看到南安寺的山门和房顶，却仍是竭尽所能地伸长了脖子往前看，试图借此窥得些什么踪迹；个别几个比较懂得变通的则已经开始沿着四大势力围出的封锁线找起了漏洞来，只希望能在不引起骚动的情况下觅得机会远远拜见、瞻仰他老人家的容颜一番。</p>
——当然，这些人之所以想见擎云侯，只是出于单纯的崇拜而已，倒不是对其人昔日“天下第一美人”名头的有所向往……毕竟，三十多年过去，昔年“花样年华”的白二庄主如今也已是年届耳顺的老翁了，再提美人什么的亦不过是让人徒生感慨而已。</p>
但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不论流影谷与擎云山庄联合组成的封锁圈再怎么严密，也很难挡得下知晓内情的“有心人”——便在数百位一般民众在那儿盲目地探头张望之际，却有两男一女一行三人觅得了流影谷封锁线的缺口，正绕路从后方的一处山林里悄悄地往南安寺方向行去。</p>
这一行三人年纪都在二十多岁上下，乃是流影谷主西门晔的子侄辈。其中两名男子分别唤作西门傲天与西门清平，与当年的西门晔、西门昊、西门阳一般互为下任谷主之位的竞争对手，今次乃是得了西门晔应允随行至淮阴“见习”；那名女子则是西门清平的胞妹西门皓雪，却是趁着家人不注意时偷偷跑出来的……如此举动虽令西门晔心下有些不以为然，却也没有为这些小事多费心神的打算，故发了句话让年轻人自个儿好生负责后便不再多管，而就这么将两男一女三位子侄辈一并带到了淮阴。</p>
只是西门傲天等人虽已是流影谷年轻一代的出色之辈，却也不过是这两年间才被自家长辈拱出来争夺继承之位的，不仅和西门晔称不上亲近，在谷中也没有什么拿得上台面的正式职位，故评议会虽已于今日正式揭幕，二人和私自跟来的西门皓雪却都给西门晔勒令了留守……对此，本跃跃欲试的三人心底虽多有不满，却因惧于西门晔在流影谷的无上权威而没敢当面忤逆反驳；却到西门晔离开之后，性子最是骄傲张扬的西门傲天才终于耐不住地跳了出来。</p>
西门傲天是流影谷三长老西门逸云的嫡孙，自小就显露出了相当优秀的天分、才智与锐气，故不仅颇受长辈看重疼爱，亦是族中公认最有可能继位的人选……也正因着这份背景所培养出的自信，寻思着自个儿与擎云山庄的白靖月同为年轻一辈，断没有白靖月能堂而皇之的列席、身为未来流影谷主的他却没法参加评议会的道理，西门傲天便索性无视了西门晔让他留守淮阴分舵的命令，仗着他对流影谷封锁线分布的了解私自外出来到了南安寺。</p>
事情至此按说本只是他一人的独断；可西门皓雪向来十分仰慕这位堂兄，故也不听兄长的劝阻便即跟了出来，而让脑子还算清醒的西门清平在无奈之下亦只得随了大流，跟着妹妹和堂兄一道往南安寺来了。</p>
只是三人尚是头一遭来淮阴，眼下又为避开守卫而绕了个大老远，便是事前看了地形图，要想在密林中把握住正确的方向亦仍非易事——偏生此次又是偷偷摸摸潜进来的，自然不好做出登高望远这种一下便能让人发现的举动——而最后的结果，便是于林间悄声穿行两刻多钟后、人生地不熟的三人已然彻底迷了路，又因时值正午、太阳高悬于顶而连东西南北都难以分清，却哪里还能辨出方向寻得南安寺所在？</p>
“大哥、皓雪，咱们这般盲目乱闯也不是办法，不如在此先歇一下吧？待到午时过去、太阳西偏，咱们自然便能辨清方位了。”</p>
眼见三人已经好一阵子都在同样的地方不停打转，思量片刻之后、先前只是默默跟在堂兄和妹妹背后的西门清平终忍不住开了口。</p>
他只比西门傲天小半岁，习武的天分比之堂兄亦差不到哪儿去，性子却是温厚谦和，和事事争先的西门傲天完全不同，故从小到大一直都只有给堂兄作陪衬的份——事实上，西门清平也没有什么跟堂兄竞争流影谷大位的意思，不过是给其父西门昊硬拱成了继承人候选而已。因此，尽管两人如今已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西门清平同西门傲天提意见的口吻却仍是十分客气且带着几分征询的。</p>
如果只是单纯以到场见识一下为目标，这个提议自然是十分稳妥且合宜的。可西门傲天一心将自个儿与白靖月相比——他倒是本能地“忘了”后者如今已是宗师级的高手，而自己却不过才踏在一流顶峰的边上——又如何能忍受只是像个看客似的在评议会中走过场？他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来，本就是想着趁中午休息时到达南安寺、然后顺势出席下午的评议会的。故当下连考虑都不曾便不由分说地否定了堂弟的建议：</p>
“不成。我还想参加下午的评议会，这一拖岂不就错过了？”</p>
“参加？可谷主早上便说了今日不许咱们列席，又如何能——”</p>
“那又如何？你姑且不论，我若到场了，大伯又岂有当面赶人的道理？尤其白靖月都出席了，东方泓听说也会列席旁听，凭什么身为下任流影谷主的我就得傻傻地被排除在外？”</p>
“可——”</p>
可白靖月身为擎云山庄庄主，出席本就是名正言顺；碧风楼小公子东方泓更是实实在在的“长辈”，又岂是他们三个小辈所能相提并论的？</p>
——但他这番逆耳忠言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脱口，一旁的西门皓雪便已先一步出言打断了哥哥的话头，有些怒其不争地道：</p>
“哥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瞻前顾后的，哪里像是我流影谷西门家的嫡系？！当初还不如不来呢！”</p>
说着，她也不等自家兄长回应，目光一转又朝一旁的西门傲天开了口，语气却已是截然不同的崇拜：</p>
“傲天哥，咱们就别理哥哥了。以傲天哥的能耐，找路这点小事又有何难？横竖随便寻个人带我们过去便是了……傲天哥可是未来的流影谷主，天下间又有谁敢不将你放在眼里？”</p>
“皓雪妹妹说的是。”</p>
西门傲天从小便听惯了类似的称赞，对堂弟的温吞性子又有些看不上眼，故当下却是连谦让一声都不曾便应了堂妹的赞语，同时屏气凝神搜寻起了可能的人声——就算只是踩在边上，他毕竟也已是一流顶峰的好手，耳力与内功修为在当世也称得上顶尖，故不多时竟还真捕捉到了些许风声中隐隐约约的几许人声异动……他一心想在下午的评议会开始前到达南安寺，又觉堂妹那句“天下间又有谁敢不将你放在眼里”确实在理，故当下也不再顾及暴露与否、轻功运起便往那人声异动的来源处寻了过去。</p>
西门傲天自顾自的跑了，向来以“傲天哥”为主心骨的西门皓雪当然也没有继续留在原地的道理，二话不说便自拔足跟了上，却是连问问自家哥哥一声也不曾……在此情况下，西门清平虽觉两人的举动太过鲁莽，却因忧心可能的冲突——他并不认为流影谷的面子在四大势力齐集的评议会现场还有那么好用——而只得认命一叹、同样运起轻功跟在二人身后追了过去。</p>
这“一声唤”所指的，自然便是那里应再简单不过、却始终不曾出自白冽予之口的“外公”二字了……可饶是听着的人心下对此确实没有太多讶异，却仍不免因而短暂沉默了下。</p>
——足够了好半晌，已从宗师高手晋升为天道高手的擎云侯才双唇轻启、略有些艰难地开口低声道：</p>
“……只要您今后愿意仅以我兄弟四人的“尊长”而非“海天门主”自居，这点小事自然再无所谓……外公。”</p>
如此一句罢，白冽予身形一旋，却是连招呼一声也不曾便自轻功运起、越过长者径直往山下的方向奔了去……轻灵如风的身影快得让关清远甚至都没能捕捉到外孙一闪而逝的踪迹，但曾经的海天门主却未因而升起任何不悦。</p>
——他只是静静回味着那时隔多年终于等到的那声“外公”，并在思及外孙闹别扭般的可爱反应后、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明朗而单纯的笑……</p>
叁【谁家浪荡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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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入八月，随着盛夏残留的最后一丝燠热彻底消散，位处南北之交的淮阴已然染上了浓浓秋意。不仅天候明显转凉，山林草木亦已是一片迥异于夏时蓊绿的斑斓……褐橙黄红交错间，饶是满地的落叶多少透着几分萧瑟之感，却仍掩不住如斯秋景惑人眼目的绚丽。</p>
尤其在衬上了城郊那座宁静庄严、古朴幽寂的寺刹之后。</p>
古刹名为南安寺，本只是一座在淮阴城四近行名气的寻常寺庙而已，既算不上什么佛门重地、也远远构不上“香火鼎盛”或“游人如织”的边。可自从当年白毅杰与西门暮云的宗师之战和白冽予与西门晔扭转江湖大势的几次密议——尽管之中最重要的那场密议实际上是在附近的碧风楼别业中定下的——俱曾在此进行的事儿先后见光后，这座寺院便彻底翻了身，不仅一跃而为邻近地区最重要的名胜，更成了无数江湖人心目中一辈子一定要造访一次的圣地……在此情况下，南安寺的人潮与香火与日俱增自是理所当然之事，可曾经的幽寂清静却也因而再难留存；便连那曾经只有少数人知晓的南安寺斋饭，如今也已成了供不应求的南安寺特产，没有一点财力或门道的寻常人根本没有一饱口福的机会。</p>
只是往年总在中秋前后因人潮汹涌而无比闹腾的南安寺，今年却迎来了暌违十数年之久的寂静。不仅从山门延伸入院的青石道上见不着半点人烟，大殿前的广场亦是空得吓人，只有一名穿着灰色僧袍的沙弥在那儿百无聊赖地扫着落叶……此情此景，乍看之下便像是回到了数十年前那些个江湖秘闻仍只是秘闻的时候；可若凝神细瞧，便可发觉南安寺此刻的清寂其实是森严戒备之下的结果。所有欲拜访此地的游客们全给人为地肃清、阻挡在了方圆三里之外，但却没有一个人试图为此抱怨甚至冲撞。原因无他：南安寺之所以会对外封锁，乃是因为里头此刻正举行着的、每两年一度由擎云山庄、碧风楼、靖寒山庄、流影谷等江湖四大势力领袖人物共同召开组成的评议大会；会中的主题则不外乎对今后江湖大势的商议与对各势力间的争端进行调解……可事实上，便不论会议的结果将会如何影响整个江湖大势，单是与会人员的组成，就已足让任何欲闹事者思量再三了。</p>
流影谷主西门晔、靖寒山庄之主淩冱羽、碧风楼主东方煜，以及前些年才刚掌握大权的擎云山庄第三代掌舵者白靖月……单是这四位宗师之一便已有震慑任何意图不轨者的力量了，更何况是四人尽集的此刻？尤其今次更有传闻指称近年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擎云侯白冽予也会一并出席，自然让这些听着擎云侯威名长大的江湖人越发安分了起来。</p>
说到底，他们之所以想来南安寺参观，无非也是因着擎云侯曾多次在此留下了足以影响整个江湖甚至天下的事迹之故。若擎云侯真在此地，闹出什么动静岂不都等同冲撞了他老人家？</p>
也正因着这份思量，这些给挡在了南安寺三里外的民众虽只能勉强看到南安寺的山门和房顶，却仍是竭尽所能地伸长了脖子往前看，试图借此窥得些什么踪迹；个别几个比较懂得变通的则已经开始沿着四大势力围出的封锁线找起了漏洞来，只希望能在不引起骚动的情况下觅得机会远远拜见、瞻仰他老人家的容颜一番。</p>
——当然，这些人之所以想见擎云侯，只是出于单纯的崇拜而已，倒不是对其人昔日“天下第一美人”名头的有所向往……毕竟，三十多年过去，昔年“花样年华”的白二庄主如今也已是年届耳顺的老翁了，再提美人什么的亦不过是让人徒生感慨而已。</p>
但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不论流影谷与擎云山庄联合组成的封锁圈再怎么严密，也很难挡得下知晓内情的“有心人”——便在数百位一般民众在那儿盲目地探头张望之际，却有两男一女一行三人觅得了流影谷封锁线的缺口，正绕路从后方的一处山林里悄悄地往南安寺方向行去。</p>
这一行三人年纪都在二十多岁上下，乃是流影谷主西门晔的子侄辈。其中两名男子分别唤作西门傲天与西门清平，与当年的西门晔、西门昊、西门阳一般互为下任谷主之位的竞争对手，今次乃是得了西门晔应允随行至淮阴“见习”；那名女子则是西门清平的胞妹西门皓雪，却是趁着家人不注意时偷偷跑出来的……如此举动虽令西门晔心下有些不以为然，却也没有为这些小事多费心神的打算，故发了句话让年轻人自个儿好生负责后便不再多管，而就这么将两男一女三位子侄辈一并带到了淮阴。</p>
只是西门傲天等人虽已是流影谷年轻一代的出色之辈，却也不过是这两年间才被自家长辈拱出来争夺继承之位的，不仅和西门晔称不上亲近，在谷中也没有什么拿得上台面的正式职位，故评议会虽已于今日正式揭幕，二人和私自跟来的西门皓雪却都给西门晔勒令了留守……对此，本跃跃欲试的三人心底虽多有不满，却因惧于西门晔在流影谷的无上权威而没敢当面忤逆反驳；却到西门晔离开之后，性子最是骄傲张扬的西门傲天才终于耐不住地跳了出来。</p>
西门傲天是流影谷三长老西门逸云的嫡孙，自小就显露出了相当优秀的天分、才智与锐气，故不仅颇受长辈看重疼爱，亦是族中公认最有可能继位的人选……也正因着这份背景所培养出的自信，寻思着自个儿与擎云山庄的白靖月同为年轻一辈，断没有白靖月能堂而皇之的列席、身为未来流影谷主的他却没法参加评议会的道理，西门傲天便索性无视了西门晔让他留守淮阴分舵的命令，仗着他对流影谷封锁线分布的了解私自外出来到了南安寺。</p>
事情至此按说本只是他一人的独断；可西门皓雪向来十分仰慕这位堂兄，故也不听兄长的劝阻便即跟了出来，而让脑子还算清醒的西门清平在无奈之下亦只得随了大流，跟着妹妹和堂兄一道往南安寺来了。</p>
只是三人尚是头一遭来淮阴，眼下又为避开守卫而绕了个大老远，便是事前看了地形图，要想在密林中把握住正确的方向亦仍非易事——偏生此次又是偷偷摸摸潜进来的，自然不好做出登高望远这种一下便能让人发现的举动——而最后的结果，便是于林间悄声穿行两刻多钟后、人生地不熟的三人已然彻底迷了路，又因时值正午、太阳高悬于顶而连东西南北都难以分清，却哪里还能辨出方向寻得南安寺所在？</p>
“大哥、皓雪，咱们这般盲目乱闯也不是办法，不如在此先歇一下吧？待到午时过去、太阳西偏，咱们自然便能辨清方位了。”</p>
眼见三人已经好一阵子都在同样的地方不停打转，思量片刻之后、先前只是默默跟在堂兄和妹妹背后的西门清平终忍不住开了口。</p>
他只比西门傲天小半岁，习武的天分比之堂兄亦差不到哪儿去，性子却是温厚谦和，和事事争先的西门傲天完全不同，故从小到大一直都只有给堂兄作陪衬的份——事实上，西门清平也没有什么跟堂兄竞争流影谷大位的意思，不过是给其父西门昊硬拱成了继承人候选而已。因此，尽管两人如今已是最直接的竞争对手，西门清平同西门傲天提意见的口吻却仍是十分客气且带着几分征询的。</p>
如果只是单纯以到场见识一下为目标，这个提议自然是十分稳妥且合宜的。可西门傲天一心将自个儿与白靖月相比——他倒是本能地“忘了”后者如今已是宗师级的高手，而自己却不过才踏在一流顶峰的边上——又如何能忍受只是像个看客似的在评议会中走过场？他之所以选在这个时候来，本就是想着趁中午休息时到达南安寺、然后顺势出席下午的评议会的。故当下连考虑都不曾便不由分说地否定了堂弟的建议：</p>
“不成。我还想参加下午的评议会，这一拖岂不就错过了？”</p>
“参加？可谷主早上便说了今日不许咱们列席，又如何能——”</p>
“那又如何？你姑且不论，我若到场了，大伯又岂有当面赶人的道理？尤其白靖月都出席了，东方泓听说也会列席旁听，凭什么身为下任流影谷主的我就得傻傻地被排除在外？”</p>
“可——”</p>
可白靖月身为擎云山庄庄主，出席本就是名正言顺；碧风楼小公子东方泓更是实实在在的“长辈”，又岂是他们三个小辈所能相提并论的？</p>
——但他这番逆耳忠言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脱口，一旁的西门皓雪便已先一步出言打断了哥哥的话头，有些怒其不争地道：</p>
“哥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瞻前顾后的，哪里像是我流影谷西门家的嫡系？！当初还不如不来呢！”</p>
说着，她也不等自家兄长回应，目光一转又朝一旁的西门傲天开了口，语气却已是截然不同的崇拜：</p>
“傲天哥，咱们就别理哥哥了。以傲天哥的能耐，找路这点小事又有何难？横竖随便寻个人带我们过去便是了……傲天哥可是未来的流影谷主，天下间又有谁敢不将你放在眼里？”</p>
“皓雪妹妹说的是。”</p>
西门傲天从小便听惯了类似的称赞，对堂弟的温吞性子又有些看不上眼，故当下却是连谦让一声都不曾便应了堂妹的赞语，同时屏气凝神搜寻起了可能的人声——就算只是踩在边上，他毕竟也已是一流顶峰的好手，耳力与内功修为在当世也称得上顶尖，故不多时竟还真捕捉到了些许风声中隐隐约约的几许人声异动……他一心想在下午的评议会开始前到达南安寺，又觉堂妹那句“天下间又有谁敢不将你放在眼里”确实在理，故当下也不再顾及暴露与否、轻功运起便往那人声异动的来源处寻了过去。</p>
西门傲天自顾自的跑了，向来以“傲天哥”为主心骨的西门皓雪当然也没有继续留在原地的道理，二话不说便自拔足跟了上，却是连问问自家哥哥一声也不曾……在此情况下，西门清平虽觉两人的举动太过鲁莽，却因忧心可能的冲突——他并不认为流影谷的面子在四大势力齐集的评议会现场还有那么好用——而只得认命一叹、同样运起轻功跟在二人身后追了过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