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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承心里打了个突,面上平静如常地点了个头:“好。”
  “钟董没有私下见华人面孔的习惯,尤其在中国。我会尽力让你留下,但是……”雷瑟把一个微型视听接收装置递给江承,“为了保险起见,如果他执意把你遣走,你戴上这个。”
  江承伸手接过,是个无线耳机样的接听装置。
  “我已经和钟董约好时间,他会派人来接我们,半个小时后到。无论发生什么,别说话,负责听就行。”雷瑟叮嘱,“钟董不喜欢不讲规矩的人。”
  江承:“好。”
  把接收装置藏在了袖口暗袋里。
  钟玉明的人果然在半小时后到,行事作风是钟玉明惯有的谨慎。
  上车后,所有去见他的人都必须戴上眼罩和头套,由他的人押着去他的地方。
  江承全程很配合。
  钟玉明的人也没有强行给他和雷瑟绑上双手。
  车子启程,在城里高架上绕了半个多小时后才出城,似是往山里而去,有个明显的爬坡环形上升过程。
  得益于十年前大街小巷地找温简,以及自幼在这座城市长大,江承对松城的布局了然于心。
  江承坐在车里,一边暗暗根据车子转向时间推测方位,一边猜测雷瑟意图。
  他并不知道雷瑟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但选择这个时候去见钟玉明,显然和晚上的交易脱不了干系。
  但他并不适合在这个时候和钟玉明打照面。
  两人前几天才在何建离办公室见过,哪怕钟玉明想起了他是十年前拿枪抵他眉心的少年,依着他和何邵的关系,钟玉明不会错想。
  但现在不同,现在他是雷瑟的人,钟玉明一旦记起他是当年的少年,势必会起疑。
  尽管从潜伏在雷瑟身边开始,江承就设想过千万种和钟玉明打照面的可能和应对策略,但绝不包括在钟玉明即将上钩的紧要关头。
  晚上就要收网,江承不想在这个时候横生波折。
  所以一会儿的见面,他势必得在钟玉明掀他头套前将他轰出去。
  半小时后,车子终于停稳。
  江承被人扶着下了车,空气中弥漫着凤凰花的味道。
  凤凰花满布的地方,江承只记得是松城城外的松木山上,度假别墅遍布,但人烟稀少。
  他被扶着走了长长一段平路,在被提醒着踏过两个台阶后,耳边终于传来低低的男声:“到了。”
  但头套和眼罩并没有被扯去。
  耳边响起雷瑟蹩脚却恭敬的招呼声:“钟董。”
  屋里隐约有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继而是起身声,脚步声随着气息逼近。
  江承微微屏息,出发前雷瑟那句“钟董不喜欢不讲规矩的人”在脑中轮转,跟着在脑海中轮转的还有这些年打探到的钟玉明不面见华人面孔的习惯,在钟玉明脚步声近到眼前时,江承做了一个要摘头套的动作,一副未经允许便要见钟玉明的架势。
  不懂规矩的模样果然换来一声不善的叱骂:“做什么!”
  伴随而来的是被急扣住的手掌。
  雷瑟扣的。
  他应是已经被摘下了头套看到了这一切,在一边赔笑解释:“自己人。他第一次见您,不懂规矩。”
  “他不懂,你还不懂吗?”不疾不徐的语调随之响起,声音是经过变声器处理后的古怪童声,听不出喜怒。
  雷瑟声音却带了丝惶恐:“是我疏忽了。”
  也没敢再要求把江承留下,反倒赶在钟玉明发声前回头冲其他人喊:“把他带下去。”
  江承双手被反剪在了身后,被人扣着往外走。
  雷瑟吩咐:“你先在外面等我。”
  江承点头,没有出声,配合地任由两个男人扣押着将他带到了别处。
  “在这待着别乱动。”
  领他过来的男人粗声吩咐,把江承带到了沙发前,压着他肩让他坐下。
  “我躺会儿,可以走了麻烦叫醒我。”
  江承平声说了句,脱了鞋便径自在沙发上躺了下来,面向沙发靠背,手枕着头,长指不动声色抽出暗袋里的视听接收装置,不着痕迹地塞入头套下的耳中,钟玉明声音也随之传入耳中:
  “你说对方要求我今晚到场?”
  雷瑟恭敬的嗓音也随之响起:“是的,他们态度很强硬。”
  钟玉明:“什么时候要求的?”
  江承心里打了个“咯噔”,手下意识压在了耳机上,人几乎是屏息的。
  “好些天了。他们不知道从哪打听到船海上出事的事,当时我还没赶过来处理他们就联系过我确认,我给压了下来,这几天也一直在和他们斡旋,再三保证货没问题,但他们就是不相信,一再要求您一定要到场,我没办法才……”
  雷瑟诚惶诚恐的解释落入耳中时,江承压在耳机上的手也慢慢收了下来,面色变得凝重。
  他万万没想到,看似对钟玉明最忠诚也最受器重的雷瑟也存了取代钟玉明的心思。
  更没想到的是,钟玉明也识破了他的意图,还一句话就让他的野心暴露无遗。
  从雷瑟刚才的话和钟玉明安排雷瑟处理偏航船只的事推测,雷瑟应是早就知道钟玉明回中国一事。
  但在钟玉明出现在何建集团之前,同时参与交易一事的三个人,雷瑟,贺之远和田佳曼,知道钟玉明回国的只有雷瑟一人。
  钟玉明从不出现在任何交易现场是众所周知的事。
  对方需要钟玉明的货,不可能明知道他规矩的情况下还提这样无理的要求。
  钟玉明显然也是想到了这点,才故意问的“什么时候要求的”,但显然雷瑟并不知道他是唯一知道钟玉明回国的人,也可能被钟玉明误导其他两人都知道他回国,用一个自以为逻辑合理的理由暴露了自己的野心。
  耳机里,谈话还在继续。
  钟玉明的试探也还在继续:“所以你也希望我去现场?”
  但雷瑟也是极懂得以退为进的,惶恐否认:“没有没有。只是我想着对方这次这么强硬,我们也不好硬碰硬,尤其货已经到了,如果他们甩脸不要,货长期压在那儿容易夜长梦多,所以不如就依他们一次,找个人假扮您去现场交易,反正也从没有人见过您,edwinn身手和随机应变能力都不错,或许他可以……”
  钟玉明打断他:“就你刚带过来的人?”
  雷瑟:“嗯。本来是想让您亲自见一见他再做决定,您看……”
  钟玉明:“不用了,我亲自去。”
  雷瑟担心:“可是您这样会很危险。”
  钟玉明:“没关系,刚好我也想会会对方。”
  耳机那头的雷瑟还在担心劝阻,江承已摘下耳机,面容越发凝重。
  雷瑟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心思,显然是想以买家名义诱使钟玉明去现场再暗中报警,好来个一网打尽。
  那雷瑟要趁机坐收渔翁之利,今晚势必会安排人顶替他去现场。
  他和雷瑟身高体型相似,必然是雷瑟的不二人选。
  只是现下雷瑟在钟玉明面前暴露野心,他俨然已经成为那只螳螂。
  江承担心的是,当初是以林景余名义诱使钟玉明回的国,如今雷瑟又从中掺这么一脚,钟玉明会不会把雷瑟和林景余联系到一起?
  雷瑟在这个节骨眼暴露他的野心,为了晚上的交易顺利,钟玉明只能重新启用贺之远,而当初为了消除贺之远对温简身份的怀疑,江承和温简故意制造了两人同为雷瑟的人的错觉,一旦贺之远和钟玉明就这个问题进行探讨势必会联系到一块,那么温简……
  “走了。”沉思中的江承被粗嗓打断,肩膀被推了一记。
  江承翻身坐起,被推着走了出去,推搡着上了车。
  肩膀碰到车里的人。
  耳边传来雷瑟不确定的声音:“edwinn?”
  江承应了声:“嗯。”
  雷瑟对司机吩咐:“走吧。”
  车子启动。
  楼上,钟玉明面无表情地站在阳台前,看着黑色轿车慢慢消失在眼中,对身后人吩咐:“把贺之远叫过来。”
  ——
  车子在经过一段环形下坡路后驶入平路,依然是一阵绕路,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在雷瑟下榻的公寓前停了下来。
  江承的头套和眼罩也随之被取下。
  光线刺目,江承下意识闭了闭眼。
  雷瑟已率先往里走:“走吧。”
  江承跟着雷瑟进了屋。
  “都听到了吗?”雷瑟开门见山,语气已没有刚才在钟玉明面前的恭谨谦卑。
  江承点头:“听到了。”
  雷瑟看向他:“你认为他去见对方的几率多大?”
  江承想说0,话到嘴边又改了口:“百分之五十。”
  雷瑟皱眉:“才五十?”
  “这里是中国。”江承委婉提醒,“他势必要再三权衡。”
  最重要的是,钟玉明看穿了雷瑟意图。
  如果说钟玉明在此之前,有50%的可能出现在现场,那么现在连1%的可能性都没有。
  但他一定会藏身现场的暗处观察。
  雷瑟沉吟了会儿,许是认可了江承的说法,点点头:“也对。”
  而后看向江承:“你和我身高体型差不多,晚上你扮成我的样子,替我去做件事,看到钟玉明通知我。”
  江承垂眸敛下眸中精光,轻点头:“好。”
  雷瑟把一个老式老人机递给江承:“老规矩。”
  江承看了眼他掌中的老人机,伸手拿过,而后把自己在用的手机关机递给了雷瑟。
  这是钟玉明内部的规矩,为防止内贼,去交易现场前一律用指定手机联系,个人通讯工具则没收上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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