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谢挂了电话,拿了钱,在宿舍里看了下,却也没其它好带的,只跟留下的室友说了声回家,就出了校门,赶夜班车回临江。</p>
他恍恍惚惚,却又清醒无比。他有条不紊地叫出租车,买票,候车,检票上车,他甚至还买了一瓶矿泉水、一个面包。可是坐到车上时,看见手里的面包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p>
怎么会得癌。</p>
妈妈。</p>
才四十几岁。肯定会好的。</p>
他的妈妈,是能干的,温和的,很清秀的,但是也只是和一般的妈妈一样,并没什么非常出众的地方。教书一般,烧菜一般,见识也一般。</p>
可他禁不住想到小时候,他才两三岁,记忆很模糊,只记得妈妈的腰很细很细,一边炒花生,一边将他抱坐在腰上,炒完花生就给他吃一颗,然后问他好不好吃。</p>
妈妈在家里做蛋饺,他不要吃,他要吃蒸鸡蛋,就舀了水缸里的水,爬上小板凳倒在搅匀的鸡蛋里。妈妈气得把他关在小黑屋里,还拧他的脸,但是中午他还是吃了蒸鸡蛋,以后只要他回去,她就会给他做蒸鸡蛋。</p>
小学上学他太小,课堂上根本坐不住,坐个二三十分钟就会溜出去,数学题,每只青蛙四条腿,三只青蛙一共多少条腿,据说是被乘数一定要放在前面,列数学式一定要写4x3=12,可他总也搞不明白,结果刚学乘法,考试就得了零分。他哭得稀里哗啦,懊丧到不想上学。其实跟妈妈不算很亲,幼时婆婆带他的时间更多,但是他第一个还是给妈妈讲这些。</p>
……</p>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的都是这些事情。</p>
夜班车里很静,他算着时间,还有多少时候能赶回去。</p>
并不是在自家镇上的卫生院,在临江人民医院。</p>
他问住院部的值班护士,护士年纪跟他差不多,看他失魂落魄,就告诉他病房号,但是一定要七点以后才能进去。</p>
他默默点头,住院部的分布图上,妈妈的病房属于肿瘤部。</p>
后来便看到父亲,瘦了很多。</p>
父亲只说了句:「你还是回来了,考试怎么办?」</p>
去他妈的考试!他在脑子里吼叫。</p>
母亲还在睡着,极瘦,脸色很差。</p>
「一直说胃痛,我以为就是老胃病,累的,学校体检她也不去,没放心上……后来吐血晕倒了,说是胃溃疡,后来才说是那个东西。已经是末期了……她不让你回来,让你好好考。」谢爸爸很沉静,慢慢说着,悄悄拿根烟抽起来,目光抽离,也不知看着什么。</p>
「怎么不到上海看病。」小谢问。</p>
谢爸爸埋下头。</p>
小谢看到爸爸两肩耸动,后来他知道,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p>
+++++</p>
坐到妈妈身边,妈妈已经醒过来。</p>
小谢说不出话,完全没有经验该说什么,电影、小说里的那些通通苍白无力,可凭他本意,他只想去抱下病榻上瘦到皮包骨头的中年女人。抱她,哭。</p>
太瘦了。</p>
妈妈本来有着中年女性的丰腴,有时候还听她对着镜子唠叨说有小肚脯,要减肥。</p>
可病床上的她,整个脸颊凹陷进去,脸色焦黑,嘴唇泛着一种毫无生气的灰色。</p>
就算他不是学生物的,就算他再没常识,他也能感受到面前躯体里的生机所剩无几。</p>
可这是他的妈妈啊!</p>
在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样?</p>
他的回忆竟然要追溯到寒假,妈妈在补课,没日没夜,为了攒钱给自己留学念书。</p>
他似乎都没怎么看她,关心她,他沉浸在自己的感情里,莫名其妙地烦恼,在外面乱跑,都没有好好陪过她。</p>
他记得爸爸的电话,说妈妈犯胃病,胃溃疡,这是老毛病,他根本就没在意。根本没在意,连打个电话问候一声也没有。</p>
他退了新东方的班,妈妈在电话里似乎是有气无力,他只以为是作为亲长的某种失望,他不以为意。</p>
他怎么就一点没听出来声音里的病痛,那时候她应该已经有很多征兆,为什么不提醒她,为什么不去上海和她碰面,如果碰了面,会让她去医院。也许,不会那么晚,不会没有余地。</p>
不过这些也不是占据他思维的所有,他只是很心疼,他从来没感觉,原来妈妈真的是那么重要。</p>
他恍恍惚惚,却又清醒无比。他有条不紊地叫出租车,买票,候车,检票上车,他甚至还买了一瓶矿泉水、一个面包。可是坐到车上时,看见手里的面包却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p>
怎么会得癌。</p>
妈妈。</p>
才四十几岁。肯定会好的。</p>
他的妈妈,是能干的,温和的,很清秀的,但是也只是和一般的妈妈一样,并没什么非常出众的地方。教书一般,烧菜一般,见识也一般。</p>
可他禁不住想到小时候,他才两三岁,记忆很模糊,只记得妈妈的腰很细很细,一边炒花生,一边将他抱坐在腰上,炒完花生就给他吃一颗,然后问他好不好吃。</p>
妈妈在家里做蛋饺,他不要吃,他要吃蒸鸡蛋,就舀了水缸里的水,爬上小板凳倒在搅匀的鸡蛋里。妈妈气得把他关在小黑屋里,还拧他的脸,但是中午他还是吃了蒸鸡蛋,以后只要他回去,她就会给他做蒸鸡蛋。</p>
小学上学他太小,课堂上根本坐不住,坐个二三十分钟就会溜出去,数学题,每只青蛙四条腿,三只青蛙一共多少条腿,据说是被乘数一定要放在前面,列数学式一定要写4x3=12,可他总也搞不明白,结果刚学乘法,考试就得了零分。他哭得稀里哗啦,懊丧到不想上学。其实跟妈妈不算很亲,幼时婆婆带他的时间更多,但是他第一个还是给妈妈讲这些。</p>
……</p>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的都是这些事情。</p>
夜班车里很静,他算着时间,还有多少时候能赶回去。</p>
并不是在自家镇上的卫生院,在临江人民医院。</p>
他问住院部的值班护士,护士年纪跟他差不多,看他失魂落魄,就告诉他病房号,但是一定要七点以后才能进去。</p>
他默默点头,住院部的分布图上,妈妈的病房属于肿瘤部。</p>
后来便看到父亲,瘦了很多。</p>
父亲只说了句:「你还是回来了,考试怎么办?」</p>
去他妈的考试!他在脑子里吼叫。</p>
母亲还在睡着,极瘦,脸色很差。</p>
「一直说胃痛,我以为就是老胃病,累的,学校体检她也不去,没放心上……后来吐血晕倒了,说是胃溃疡,后来才说是那个东西。已经是末期了……她不让你回来,让你好好考。」谢爸爸很沉静,慢慢说着,悄悄拿根烟抽起来,目光抽离,也不知看着什么。</p>
「怎么不到上海看病。」小谢问。</p>
谢爸爸埋下头。</p>
小谢看到爸爸两肩耸动,后来他知道,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p>
+++++</p>
坐到妈妈身边,妈妈已经醒过来。</p>
小谢说不出话,完全没有经验该说什么,电影、小说里的那些通通苍白无力,可凭他本意,他只想去抱下病榻上瘦到皮包骨头的中年女人。抱她,哭。</p>
太瘦了。</p>
妈妈本来有着中年女性的丰腴,有时候还听她对着镜子唠叨说有小肚脯,要减肥。</p>
可病床上的她,整个脸颊凹陷进去,脸色焦黑,嘴唇泛着一种毫无生气的灰色。</p>
就算他不是学生物的,就算他再没常识,他也能感受到面前躯体里的生机所剩无几。</p>
可这是他的妈妈啊!</p>
在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样?</p>
他的回忆竟然要追溯到寒假,妈妈在补课,没日没夜,为了攒钱给自己留学念书。</p>
他似乎都没怎么看她,关心她,他沉浸在自己的感情里,莫名其妙地烦恼,在外面乱跑,都没有好好陪过她。</p>
他记得爸爸的电话,说妈妈犯胃病,胃溃疡,这是老毛病,他根本就没在意。根本没在意,连打个电话问候一声也没有。</p>
他退了新东方的班,妈妈在电话里似乎是有气无力,他只以为是作为亲长的某种失望,他不以为意。</p>
他怎么就一点没听出来声音里的病痛,那时候她应该已经有很多征兆,为什么不提醒她,为什么不去上海和她碰面,如果碰了面,会让她去医院。也许,不会那么晚,不会没有余地。</p>
不过这些也不是占据他思维的所有,他只是很心疼,他从来没感觉,原来妈妈真的是那么重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