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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她向你要求的……?」</p>
  我想保持镇静,我心底有个声音在怒吼:『郑亚涵!住口!你没资格说这些!』,但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p>
  「是她向你求婚?对吗?你看双方年纪都有了,她还孤家寡人一个,你同情她,所以才决定跟她结婚……」</p>
  「我爱她,albert。」nick一句话,击碎了我难看的猜想。</p>
  nick拿出他的hilton香烟,对窗点上。我依然坐在床缘,那种完美性爱过后的完足感却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空虚、无边的空虚,彷佛我的五脏六腑忽然被什么人抽干了,我只剩下一具空荡荡的皮囊,瘫在那儿什么都构不着。</p>
  「我一直爱着她,albert,我发现我从来没有停止爱过她。」</p>
  nick继续说着,但在我浑沌的脑袋里,净化成了嗡嗡巨响。</p>
  「但年轻时的自尊让我错过了她,那时候我总以为我爱一个人,就是对她的付出,我对她付出我全副的爱,但她却拒绝了我。」</p>
  「这让我觉得受伤,觉得她是在羞辱我,我这样爱她,她却如此不信任我,我甚至认为这是她对我的报复。但同时我又无法对她忘情,我无法完全对她放手,却又不懂得拉下脸来,请求她回过头来看我一眼。」</p>
  nick把烟凑进唇边,对着落地窗,吞云吐雾了好大一口。我想把耳朵遮起来,但nick的嗓音太响、太沉,我竟挡它不住。</p>
  「但我现在懂了,albert。与其就这样搁着,提心吊胆地等着,眼睁睁地看着哪天她背向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不如主动伸出手来拉住他,不管用什么方法。」</p>
  这回他回过头来,凝视着我。</p>
  「albert,我老了,要跳进游泳池的机会,这辈子怕是最后一次了。我不想等多年以后,才一个人待在岸上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勇敢那么一次。」</p>
  我张开唇,却哆嗦得发不出声音来。我坐在床缘,下身裹着浴衣,拚了命地想了很久。苏梁老说我脑袋里奇思妙想一堆,但那是他错看我了。至少我现在再怎么努力整理思绪,脑子里仍是破碎虚空,一点头绪也没有。</p>
  「那……我们之后……」我喃喃启唇。</p>
  nick仍然望着我,「你知道的,albert,我和你说过我父母亲的事。其实不单是我父母,这几年我看身边的人,有些朋友当年玩得轰轰烈烈,换情人比换衣服还快的都有。但你现在回头看看他们,没一个算得上下场好的。」</p>
  他看着我,那双褐色眼眸里,充满我难以解读的忧愁。</p>
  「我也希望对方在婚后对我忠诚,既然如此,我没有理由不反过来也约束自己。我和所有亲近的女性都这么说了,我也答应过她,婚后再不单独见她们的面,也不再单独参与派对一类的交际场合。」</p>
  nick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声。</p>
  「她说的没错,我是该学着分清楚『朋友』和『情人』的界限了,否则伤人伤己,sui就是个例子,而我已经老得不该再伤害任何人了。」</p>
  他的话让我抓到一线生机,「所以说,我们还是朋友……?对吧?nick,我们还能像普通朋友一样,偶尔出去吃个饭……」我急切地问。依稀许多年前,什么人也同样问过我这个问题。</p>
  但nick摇了摇头。他朝我走过来,居高临下俯视着我,忽然伸出手来,用宽大的掌心圈住我的下颚,他粗糙的指腹在我颊上磨蹭,留连不去。</p>
  「我答应过她,婚后唯一必须切断连系的对象,就是你。我明白她的顾虑,她说的也有理,你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对象,我和你,都陷得太深了,再和你见面的话,又会发生和这些年一样的事情。」</p>
  他的指腹往上滑,摩挲着我的唇瓣,我以为他要吻我,但他只是按着它,直到唇色泛白,和我的脸色相称。</p>
  「……这是最后一次了,albert。很抱歉挑这种时候告诉你,但我一直说不出口,我也想过让sui来知会你。但这样的事,我还是想当面跟你说清楚。」</p>
  他递给我一张白色请柬,我不用看,就知道那是什么。以nick的品味而言,这婚礼请帖未免朴素了点,我用仅存的幽默感想着。</p>
  「希望你能来参加我的婚礼。我和她都希望低调进行,毕竟都已经是这个年纪了,而且我的对象向来简朴,太铺张她也不会乐意。我会邀请亲友,就在你熟悉的品川公寓里,在游泳池畔开个小派对,大家喝点酒、给点祝福,也就是了。」</p>
  他的掌心离开我的下颚,既温柔,又决绝,一如当年松开我的手。</p>
  「很高兴跟你相识,你是个出色的男人,无论在身为采购的品味上、还是其他方面。」</p>
  他拎起手中的酒杯,高举杯中残酒。</p>
  「祝我们都幸福,albert。」他轻声说。</p>
  我对nick是怎么离开饭店的,几乎不复记忆。只知道我在床边坐了很久、很久,直到曙光刺痛了我的眼,我眼角沁出的泪模糊了我的视觉,而我听见饭店服务员在门外运转吸尘器的声音,才终于恢复一点神志。</p>
  我拿了穿了十年的g2000外套,蹒跚地走出房间。nick甚至贴心地在门口挂了「请勿打扰」才离去。就连这种小地方的温柔,也和多年前的他如出一辙。</p>
  但那个人却说他老了,老得无法再跳进游泳池里了。我实在无法理解。</p>
  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像行尸走肉一样。起床、穿衣、出门、工作、下班、吃饭、喝水、拉屎、睡觉,我尽可能让自己忙于工作,忙得连停下来思考的时间也没有,在亚洲几个都市间飞来飞去,沾上枕头的时间只有惯常的一半。</p>
  一合上眼,我就觉得害怕。害怕那些封印在胸口深处的东西,会一股脑地涌出来,把我淹没。</p>
  这样一周下来,我竟觉得彷佛能够接受。我的生活一切如常,我依然是garbrielle忙碌的采购部主任,且再过不久就要升职经理。我行走、谈话、呼吸,和柜姐们聊八卦、和客户寒喧,偶尔去苏梁家搭搭伙,假日时回老家探望一下老母亲。</p>
  甚至这周末,我住了将近十年的租屋被房东收回,原因是她的女儿出嫁需要新居,我还能精神抖擞地应付百般刁难的房东,保住我的押租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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