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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博面皮再老,也不由胀红,只得借酒盖脸,哈哈数声,又转向叶英敬酒。</p>
  叶英却是浅尝即止,谦逊说:“货车司机,跑长途最忌的是喝酒,一向没什么酒量。”</p>
  王博干笑着没话找话:“这点你可不如你弟弟,楚经理那可是海量,千杯不醉的。我们公司没人能喝得过他,年终庆功会上,大伙儿轮流给他敬酒,三轮过去,他没事人一样。”</p>
  那些客户也都称是,纷纷说:“每次喝酒,楚经理把我们所有人都喝趴下了,他还周到地一个个安排送客,脑子比谁都清醒。谁想到这么聪明一个人,竟然会有脑瘤呢。”说着都唏嘘起来。</p>
  李望看一眼玉衡,她面容沉静,无悲无喜,只是静静地听着众人说话,眼光始终不离叶英左右。他知道,虽然是葬礼,可是当着众人的面,玉衡是不会像寻常寡妇那样号啕大哭的。</p>
  裴玉衡说过有事同叶英商议,但是坐下后,从头至尾与叶英并无交谈。而叶英也不曾主动寒暄。倒是玲珑不住挟菜劝食,做足嫂子的面子活儿。</p>
  李望有种感觉,何玲珑拉上这许多人作陪,正是为了制造这样的效果,不给两人谈话机会。而叶英不主动提起,裴玉衡也不会愿意再同不相干不关心的人讨论楚雄。</p>
  整个席上,除了裴玉衡,没有人真心为楚雄难过,包括他的同胞兄弟。</p>
  李望忽然可怜起楚雄来,他真是一个孤独的人,死了,也是一只孤独的鬼。他看一眼裴玉衡身后的骨灰盒,她说要带他去思溪安葬呢。然而叶家的孩子已经改姓了楚,魂归故里后,还能认祖归宗吗?</p>
  他想自己真要对母亲孝顺,无论她怎么艰难,都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半生不曾改嫁,不让他喊别的男人“爸爸”,不让他改姓别的姓氏。</p>
  中国人,就是这点计较。</p>
  席散后,李望送裴玉衡回青花酒店。</p>
  他没有上楼。</p>
  关上房门后,玉衡会大哭一场。他存心让她发泄。</p>
  他为自己对玉衡的了解而吃惊。真的,他了解她,比他对任何一个女人都更了解,就好像他一直都生活在她周围,已经默默观察了她二十多年。</p>
  回家时,李望特地在楼下买了母亲最爱吃的火龙果才上楼,却看见方方正在沏茶。这方方最近就像长在他家了一样,每次都拂袖甩门不欢而散,可是隔一天又没事人一样出现。这样大方不计较的女孩子也许难得,但李望还是喜欢女孩子矜持。</p>
  他皮笑肉不笑地招呼一声:“来啦?”</p>
  方方解下围裙笑:“你回来得可真是时候,饭刚熟茶正香,就差你这兜水果了。”</p>
  坐下来,李母不免要打听葬礼情况:“听方方说,那死者家属还很年轻,好在没有孩子,不然寡妇的日子可不好过啊。”</p>
  李望十分刺耳,不愿母亲用这样的口吻谈论玉衡,闷声说:“她很坚强,会没事的。”</p>
  “你懂什么?男人坚强是铜胳膊铁腿儿,只要能挑能抬能走能跳,就没什么事难得倒;女人不一样,女人再强,也是纸糊的灯笼蜡点的亮儿,一阵风就破了灭了,全是虚的。”</p>
  “所以妈最能干,妈是千年铁塔,醒世明灯,风大浪大都不怕。”李望半真半假地说,“妈,要是我把你的话都记下来,说不定能弄成一本语录,多少至理名言啊。”</p>
  “你少拍我马屁。”李母趁机念经,“你要真心疼我,就早点成家,找个媳妇儿,让我死了也闭得上眼。”</p>
  李望不想忤逆,可是这套妈妈经听得实在耳窝起茧。他不禁如坐针毡。</p>
  难得方方肯主动转移话题:“伯母这味三丝炒肉最难得,我平时很怕吃肉的,可是这菜吃起来一点也不腻。”</p>
  “傻孩子,那是用腌腊肉的法子略微腌过才下锅的。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讲究节食,都不喜欢吃肉,特地过了油才炒的。”</p>
  “这法子可不能随便跟人说,不然饭店师傅会偷师的。”</p>
  方方舌灿莲花,哄得李母十分高兴,吃完饭且主动起身收拾碗筷:“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我得早点走。伯母,改天再来看你。”</p>
  李望忙说:“我送你。”</p>
  李母大乐:“方方帮我忙了这半天了,哪里还用你收拾?你们走吧,我慢慢收拾。”</p>
  两个人终于又并肩走在路灯下,灯光把他们的影子一会儿拉长,一会儿缩短。李望见方方半日无语,反倒不习惯,主动找话说:“下午局里没什么事吧?”</p>
  “上头有文件,说最近省里组织优秀警员搞特训。”方方扮淑女小见成效,心中大乐,却还是忘不了卖关子,故作神秘地说,“你猜蒋头会推荐谁去?”</p>
  “不知道。”</p>
  依方方的脾气,原本要说“让你猜你就猜嘛”,转念想起叶英的话,觉得还是话少为贵,遂简截说:“是你。”</p>
  “我不去。”</p>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喜欢研究那些微表情微反应啊,罪犯性格侧写啊,还有什么基本演绎法之类的东西吗?现在有机会了,据说这次特训会请到多位美国犯罪专家来讲座,别人争还争不到的好事儿呢。”</p>
  “那就把名额让给别人吧。我有事,离不开。”</p>
  “什么事比特训还重要?你知道,凡是有机会特训的人,那就是十九要升职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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