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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青自然可恶,但芸芝能忍受安儿有后娘?”魏安是刘芸芝长子。
  这就是女子悲哀的地方,身上那块肉放不下,丢不开。
  “再者臣媳觉得母后说的对,这事应该听听魏青怎么说,就算定罪也该让人犯辩解几句。”
  陆太后很欣慰,自己儿媳妇不像刘芸芝,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这几日那魏青,有什么动静?”
  “天天递折子求见,还托人送信给芸芝。”可惜沈欣茹一律不见,信也被刘芸芝撕了。
  齐越嘴角带点不易察觉的微笑,母后和阿茹很和谐,有了长辈和晚辈的感觉,是时候出手。
  “母后!皇后首先是皇后,该以朕为天,整日关心别人算什么?”
  沈欣茹……沈欣茹抿嘴,过了一会儿,才对太后委屈道:“嫁到天家,难道臣媳连儿时好友都不能帮。”
  “你想帮她,赐她个庄子派兵守着,谁还能打扰她?爱想多久想多久。”
  这话听得沈欣茹上火,不过陆太后火气更快:“这是什么话,刘芸芝犯了什么错,要陛下跟犯人一样关着?”
  这就护上了,齐越心里微笑,脸上却也委屈:“自从阿茹生下儿女,母后越来越偏心阿茹,也不想想儿子大好年华,独守空房……。”委屈巴巴,这事儿说起来真叫人伤心。
  陆太后……
  陆太后开始有些心虚,她并没有因为一对孙子偏心沈欣茹,眼角余光觑见沈欣茹,见她面色平静放下心,以后……以后就偏心她些。
  其实处久了,陆太后发现沈欣茹挺好,看着温温凉凉,却是不动声色的体贴周到,处事也清正公平,后宫比以前更条理分分明。
  后来陆太后就炸了,什么叫‘大好年华、独守空房’?她养的是儿子,不是怨妇!真丢人,怎么养出这么个儿子,什么胡话都能说出来。
  “母后……”齐越可怜巴巴看着陆太后。
  哎……陆太后心里叹息一声,自己养的儿子,再怎么糟心也得疼爱不是。
  窝一眼没出息的儿子,转头对沈欣茹换上笑脸:“魏青夫人总住在落雁宫也不合适,哀家这里人少清静,让她来给老婆子做个伴。”
  沈欣茹吃了一惊,下意识看向齐越,齐越笑着微微颔首。
  “多谢母后。”清脆的声音夹着欣喜,沈欣茹第一次高高兴兴,给太后屈膝,芸芝住在太后宫,满京城谁还敢流言蜚语。
  吴嬷嬷看着小姐一家和睦,心里不知多高兴,满脸都是笑:“太后该用午膳了,不如留陛下和皇后娘娘一起用膳。”
  两个小的就都抬头看太后,眼里孺慕让人心生欢喜,老太后乐呵呵:“一起,把明儿嫣儿也抱过来。”
  “是~”吴嬷嬷满满都是笑意,一家子就该这么亲亲热热。
  可怜的魏青,巴巴守在宫门口喝西北风,齐越却借着他家事,拉近了太后和皇后关系。
  吃完饭回宫路上,沈欣茹什么话都没说,却在袖子下悄悄牵住齐越的手。齐越今早派暗龙卫传信,让她在寿康宫等他,让他陪他演一场戏。
  那时候她还不明白什么戏,等齐越开始指责她,她过了一会儿才明白‘示弱’是什么意思。
  谢谢,不足以表达沈欣茹内心,齐越为了她抛弃帝王尊严,在太后面前撒娇卖痴。
  纤细的手握着帝王的手,他们会相伴一生没有隔阂。
  齐越嘴角弯起,对宫外某个人嗤之以鼻:蠢货,不懂得未雨绸缪,好好的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沈欣茹在夏日的阳光下,对齐越笑着说:“母后虽然脾气大点,但是特别爱护儿孙,能给她做儿媳是我的运气。”
  齐越心里吃了蜜一样,牵起沈欣茹的手,轻吻一下:“能娶到你是我家福气。”
  寿康宫热闹起来,不但刘芸芝住在这里,老太后还派人从太保府接来魏宁。程晚捷鼻子最灵,见太后接刘芸芝母子住,立刻领着自己两岁多小侄女去凑趣。
  再加上齐明齐嫣两兄妹,寿康宫充满孩子笑声,陆太后几十年都没这么开心过,脸上笑容断都断不了。
  沈欣茹心里感激又安慰,陆太后从不开口替宫外的事,让刘芸芝住的自在舒服,让她有时间缓过精神,慢慢想。
  事急从缓,这是一辈子的事。
  过了一个月,陆太后看刘芸芝彻底平静下来,才召她说话:“芸芝,魏青在宫外守了一个月。”为了给儿媳面子,也是刘芸芝自身会讨人喜欢,陆太后叫她一声闺名。
  刘芸芝沉默不语,比起之前的燥怒,现在已经很平静了。
  “你在哀家这里住了一个月,宫外的魏家快要撑不住了,听说你公公打算休掉发妻。”
  ……刘芸芝
  陆太后没什么意外的样子:“见见魏青,听他怎么说,然后把这件事处理掉。”
  刘芸芝沉默许久,久的快变成一座瓷人,才站起来屈膝:“是”
  第85章
  刘芸芝在宫里住了一个月, 节气也到了六月中,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用过早膳没一会儿,地上就流火一般。好在卫宫选址绝佳, 冬日避风夏日凉爽, 比京城别的地方舒服一些。
  带着寿康宫两个宫女, 刘芸芝一路往御花园来,御花园有一湖活水, 临波建着水榭, 凉风袭来既凉爽由僻静, 魏青在这里等她。
  进御花园有一道粉墙, 青灰色的瓦沿儿, 沿下一道月洞门,门边葳蕤一片茉莉花。油绿的叶子, 衬着洁白的花朵儿,浓郁的芬芳扑鼻而来。
  刘芸芝从寿康宫出来,起先不疾不徐,然后脚步碎而匆忙, 就像她的心情,好像一点点被火灼烧。
  可是进入御花园时,那个人就在御花园里时,刘芸芝却停下脚步。也许是茉莉花香味太浓吧, 刘芸芝走下青砖路,走到湿润的泥土上。
  盛夏茉莉长得正浓,每一片叶子饱满油绿, 没有一丝瑕疵。绿叶间的茉莉花开的恣意鲜艳,浓郁的香味从花蕊传来。
  魏青站在水榭上,湖面凉风习习,错落的莲叶间,粉色荷花盈盈而立,娇嫩不可言。就像他喜欢的那个人,哪怕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在魏青心里,刘芸芝亦如当年第一眼,俏丽活泼宛若仙子。
  他喜欢她,刘芸芝对魏青而言,就是长在心里的花仙子。魏青从湖面收回眼光,抬手给茶盏注满茶水,刘芸芝性子急不喜欢喝热茶,他先给晾起来。
  领路的太监还算和气,不但给准备了茶水点心,还愿意告诉他,刘小姐从哪个方向来。刘小姐,魏青心里颤了一下,放下茶壶又稳了稳才撤手。
  注满水的茶杯放到圆桌对面,魏青抬头,痴痴望着御花园西边,太监说会从那边过来。
  阿芸,对不起,我的补偿,你愿不愿意接受?魏青眼里满满思念、痛苦,他在心里一遍遍盘算,自己能给刘芸芝的。心里抱着渺茫的希望,希望刘芸芝能原谅他。
  刘芸芝在茉莉树前痴痴站着,也许是被香味迷惑,抬手想摘一朵,手指落在雪白的花瓣上。茉莉花是这样纯洁,纯洁的花儿有什么错,刘芸芝闭闭眼,手掠过鬓发转脚往湖边去。
  魏青一眼看到假山下,转过来的丽人,那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白头的妻子。水榭栏杆阻碍他,让他无法越过湖面,飞到妻子身边。思念如同开闸的洪水,汹涌彭拜泛滥在胸膛,魏青紧紧握着身前栏杆,双眼一眨不眨看着,娇俏的身影徐徐而来。
  刘芸芝没有特意去看,也许心里还是不想面对吧,带着两个宫女走到岸边,九曲桥下守着两个太监。
  要去水榭,就得从九曲桥过去。
  两个太监拱手,半弯腰行礼:“刘小姐安。”
  刘芸芝笑笑:“辛苦两位公公”又转头吩咐“春芬你和玉兰守在这里。”春芬玉兰是寿康宫二等宫女。
  “是”两个女子屈膝领命。
  刘芸芝提裙走上汉白玉桥面,两边扶手也是汉白玉,栏杆的柱头浮雕着姿态妍丽的荷花。
  明明很想念,却不敢上前一步。魏青紧紧靠在刚才的栏杆上,看刘芸芝一步步走来。脸上表情似悲似喜,眼里满满溢出思念和愧疚。
  魏青看着刘芸芝,刘芸芝一步步过来也看着魏青:他瘦了,瘦了很多。脸颊消瘦如刀削,眼窝陷下去,显得眉骨高了许多;健壮的肩背变得单薄,腰也细了,原本合身的衣裳,因为宽松,在腰带里扎出好些褶子。
  刘芸芝走到亭子边没进去,两个人两两相望,一个包含痛苦压抑和思念,一个眉目平静淡淡而立。
  魏青有许多话想说,却不敢开口,怕惊走日思夜想的人,半天,把桌上茶杯,往刘芸芝方向推了一点:“路上走得热吧,这茶晾了一会儿,现在喝刚好。”
  微风拂动岸边柳枝,湖面波光粼粼,粉色荷花几不可查,花尖微微颤动。魏青不是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儿,也不会花言巧语,刘芸芝喜欢的就是他的朴实赤城。
  刘芸芝想起很多,想起他们最初相识。那一年她刚十五,躲过家里人盘查,乔装带着丫鬟偷溜出去逛庙会。
  金禅院的庙会,在京城非常有名,远隔着七八里已经人流如织。刘芸芝不喜欢人挤人,拉着丫鬟从小路去飞仙洞玩。
  那是三月三,夜里刚下过雨,粗石铺成的山路坑坑洼洼,一洼洼水湿润着石头,石缝里蹦出的小草鲜嫩异常。
  路边桃花、杏花被雨打残了,点点粉红坠在草地上,枝头带着铁锈红的芽叶,一簇簇绽开绿韵。
  山中空气湿润里,带着清新和清凉。路上的燥热褪去,少女开心极了,拎着裙子在山石上蹦蹦跳跳。然后她看见了那个让她喜欢的少年——十七岁的魏青。
  那时候魏青抓着树枝,小心翼翼站在一人高的枝丫上,深长胳膊向鸟巢。
  “干什么呢?一只鸟你都不放过。”刘芸芝放下裙子呵斥。
  魏青吓得一颤差点掉下树,回头看见一个娇俏又鲜活的少女。青年莫名有点脸红,解释道:“我没有恶意,昨晚刮风下雨,这只小鸟掉出窝,我把它放回去。”
  张开手,手里一只恹恹雏鸟,嫩黄的鸟喙肉肚子,翅膀和背上几根稀拉鸟毛。而他头顶,一只鸟盘旋着叽叽喳喳,大约是小鸟的父母。
  少年长什么样少女没注意,只记得一双眼睛十分温和:“那你赶紧放回去。”
  魏青依言深长胳膊放回去,结果那只盘旋的大鸟,送他一坨鸟屎在额头。刘芸芝笑坏了:“好心没好报。”
  魏青笑笑没生气,揪了几片树叶略擦擦,下来找个小水洼洗干净。刘芸芝蹲到他身边,偏头问:“你不生气?它就这样报答你。”
  “它又不懂好坏,我生什么气,再说救那只小鸟是我选的,不需要它报答。”
  这样恬淡平和的人,爱慕就是这时候产生的,刘芸芝递上自己帕子:“擦擦”
  一晃十年过去,十七岁的少年褪去青涩,变成成年男子,原本温和明亮的眼睛,现在充满痛苦压抑。
  刘芸芝到桌边坐下,转了转茶杯,终于决定再给魏青一个机会,她不愿相信自己爱了十年的人,会是贪花好色的人。
  “我来了时候太后娘娘说,有时候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她让我给你一个机会自辩清白。”
  刘芸芝放开茶杯,双手交握在膝头,抬眼看魏青:“我问你,那天你和陈妙龄做了没?”在魏青看不到的地方,刘芸芝两手死死握在一起,期盼那万分之一奇迹。
  巨大的痛苦攫取心脏,魏青几乎无法动弹,仿佛轰隆的山崩把他压成齑粉。嘴唇张开合上、张开合上,半天:“……做了……”浑身力气流泻,魏青几乎站不住。
  仿佛雪堆被撞散,雪花飞舞进每一个毛孔、每一滴血液,全身冰寒。刘芸芝点点头,手撑在桌面用尽力气站起来。
  “既如此,就没什么好说的,和离,安儿归你,宁儿归我,明日我就让人去清点嫁妆。”
  风儿吹来,轻飘飘找不到归路的魂魄,一点点在体内安家,刘芸芝终于能控制自己身体:“就这样,你我从此陌路。”
  “阿芸!”魏青痛声,抢一步抓住她手腕“阿芸,你听我说。”
  刘芸芝回头看他,淋漓的鲜血掩在平静下:“还有什么可说的?”
  魏青神色满满惶恐:“我知道是我不对,咱们约过誓言白头不负,我不敢求你原谅,只求你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留下。”
  刘芸芝转动手腕,想要摆脱魏青。
  魏青更加惶急,握紧刘芸芝:“我知道你嫌我不干净,我发誓我这一生再不会碰你一下!”
  刘芸芝停下不再挣扎。
  魏青见有希望,急急切切说出自己打算:“我想好了,这事儿终归是我没处理好,表妹进门后放到别院,我这一生再不喝酒,再不碰任何一个女子,我用一生来证明我对你的心意。”
  呵,还要陈妙龄进门,刘芸芝心凉透了:“你发誓?白头不相负,是不是你发的誓,你的誓言喂狗,狗都不吃!”
  “阿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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